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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總統日記
  1993年9月22日

  13時30分,接見大廳裡聚集了各實力部的領導人。我滿意地注意到部長們已擺脫了近一周來的焦躁不安和過分激動的心緒。他們像忠實履行自己職責的專職人員那樣,開始工作和辦理具體事務。

  我再次確定,我們將遵循唯一的策略:不理睬對方的挑釁,而要竭盡全力把工作做好,直到舉行選舉。以此我們在政治上使白宮處於孤立狀態,借助內務部隊把莫斯科的秩序控制起來。這樣,主要的重任就落在葉林身上。一旦形勢需要,便採取更為強硬的行動。軍隊應時刻作好進入首都的準備。

  我同部長們告別後,動身去克里姆林宮。途中,我決定按自己的老習慣在人特別多的地方逗留一下。車隊在特維爾廣場停住了。我走下汽車,馬上就被莫斯科居民團團圍佐。「喂,怎麼樣,你們支持嗎?」自然,這是我的第一句問話。沒有他們的支持,其他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周圍響起了令人鼓舞的高呼聲,人們的臉上接著同情和理解的微笑,耳聞目睹這一切極為重要,就好像吸入了一口氧氣一樣。

  我知道,某些人對我這種「到人民中去」的做法持懷疑態度。他們認為,這是浮華作風和故作姿態,並且說,這樣一來他們就瞭解不到人民的意見了。我本人也清楚,他們確實瞭解不到什麼。正因為如此,才設有一些單獨的情報來源並通過直通渠道把信息直接送交給我。在與群眾進行這種會見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我看著許多人的眼睛,就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心態、痛苦和希望。而這一切在任何資料、密碼電報和彙報中是絕對見不到的……

  * * *

  這時,實際上,西方大國、東歐、亞洲、美洲國家的所有領導人和政府,以及第三世界各國領袖都表示贊成我在9月21日發佈的命令中所提出的擺脫政治危機的途徑。國際社會如此堅決而一致的立場對白宮盤踞者來說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打擊。

  我認為,已被解散的議會保衛者們所遭受的第二次同樣沉重的打擊是在9月24日星期四。這一天,所有獨聯體國家的領導人都毫無例外地來到了莫斯科。哈斯布拉托夫和魯茨科伊甚至不由得對此暗暗地表示不滿。

  星期三和星期四,當機關工作人員通知我一架架載有國家元首的飛機抵達莫斯科時,我回想起同幾位部長發生的爭論。他們深信:在莫斯科形勢如此動盪不定的情況下,擬在克里姆林宮大會堂舉行的會議必將開不起來。而我卻堅信:會議將會如期舉行,這是其一;其二,會議開得如此平靜和有條不紊,這一事實又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它證明我堅定不移奉行的方針是正確的。

  在我看來,這次在莫斯科召開的各國首腦會議是最有成效的一次會議。在這兩年間,我們彼此分開了,大家飽嘗了主權的滋味。但當時的舉動是輕率的,在經濟上是失算的和沒有充分根據的。於是,我們自己又走到一起來了。已經無須對誰推一把了。

  會上,各國元首都正式表示支持俄羅斯總統的方針。當然,也進行了多次單獨的非正式會談。實際上,每個人都認為有責任明確地就解散議會一事向我表明自己的立場。在這種情況下,對前最高蘇維埃的評價絕不是外交辭令。官方文件上未必會引述這些話。我意識到,前聯盟備共和國的國家元首無一例外都真誠地關心俄羅斯的命運。

  這時,莫斯科白宮周圍的形勢已緊張到了極點。9月22日,大約21時10分,一夥武裝人員企圖佔領列￿格勒大街上獨聯體聯合武裝力量總部大樓裡的值班崗哨。攜帶衝鋒槍的暴徒共有8名。他們解除了值勤戰士的武裝。司令部接到報警後,派來了特警部隊。他們很快就迫使這夥暴徒逃離了大樓。在雙方相互射擊中,犧牲了兩個人。下位是民警大尉斯維裡堅科,另一位是無意中遇害的60歲的婦女。她住在大樓對面的住宅裡。她聽到槍聲後,走近窗口,一顆流彈打中了她。她的名字叫薇拉·尼古拉耶夫娜·馬雷舍娃。

  這是白宮企圖發動一場未經宣佈的內戰的第一批受害者。從任何觀點來看——無論從政治上,還是軍事戰術上,這都是一次毫無意義的流血行動。在這之後,同前議會的對抗已開始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質。在這之前,白宮裡的某些政治力量不願意服從總統令,甚至想武裝自衛,用武器裝備自己的人員。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他們那時還打算以文明的方式同政府進行對話。他們召開代表大會,任命新部長,向各地拍電報,求助於憲法法院……而在這一悲劇發生後,所有關於憲法法制、法律、人民代表關心俄羅斯人民等高談闊論都變成了恬不知恥的滑稽戲。

  白宮武裝襲擊軍事目標這一事件說明:或是前議會領導人已控制不了局勢,那裡的實權已被武裝的極端主義分子所篡奪;或是哈斯布拉托夫和魯茨科伊決定試探一下政府對初次流血的反應。而很可能這兩種情況在白宮裡同時存在。

  帕維爾·格拉喬夫在這天夜裡下達了關於加強保衛國防部各種設施的命令。我同格拉喬夫、維克托。切爾諾梅爾金以及其他部長們繼續通過電話進行磋商。

  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軍隊暫時不參與整頓莫斯科的秩序。和以前一樣,主要重任仍由葉林和內務部承擔。

  在這之前,封鎖白宮的措施純粹是象徵性的:任何想要去大樓的人都能進去,如果有誰對集會厭倦了,就可以回家或是去上班。但從9月24日起,維克托·葉林已下令用民警嚴密包圍白宮。現在,只能從大樓裡出來,不准任何人再進去。那裡的電源和供暖已被切斷,熱水供應也已停止。從此之後,在這個擁有幾百萬人口的城市的中心,不允許再有堆放武器和因意識到要失去政權而發狂的政客們盤踞的場所。但是當時還沒有討論過關於如何突擊和攻佔白宮的問題。

  與此同時,蘇維埃大樓封鎖圈周圍已開始聚集許多人群。除了來自「勞動莫斯科」運動安皮洛夫式的職業遊行示威者外,麋集到這裡的只不過是一些具有好奇心和富於同情心的人。一般來說,都是一些容易激動的人。在莫斯科開始的這場前所未有的政治鬧劇的前景本身就足以使他們興奮不已。當發生強攻時,類似的情況又發生了,只不過形式更加駭人聽聞、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罷了。進攻白宮是形勢所迫,我們不得不這樣幹。當時,看熱鬧的人群站在坦克周圍、沿河街和射擊區內,站在狙擊手瞄準線內的房頂上。這究竟為什麼?這個問題久久地折磨著我。我覺得,從心理上來說,是可以理解的。我看,人們甚至沒有意識到會有生命危險。只是在事後才產生恐懼感,才會被目睹的一切所嚇暈。而在剛開始時只覺得很有趣,甚至很開心。

  有些人來到白宮只是想觀看一下頭戴綱盔、人數眾多的警察隊列,也有些人是來發洩自己的憤怒與怨氣。緊張氣氛加劇了。

  魯茨科伊在白宮周圍開始故作姿態地大肆喧囂,他用擴音器和旗幟號召警察們醒悟過來,匣戈一擊,站到「民主保衛者」——最高蘇維埃這一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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