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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記得,關於自由貿易、關於取消對貿易中間人活動的限制的命令曾引起備方的批評。共產黨的報刊叫喊道:「投機倒把活動已在俄羅斯猖獗。」的確,不管到莫斯科的哪個地鐵站,到處是商亭,愛說俏皮話的人聲稱,這種商亭賣的是「銷往殖民地的貨色」,進口的白酒、香煙、糖果,無奇不有。聽起來怪嚇人的。其實沒什麼了不得的。

  讓我們回憶一下經典作家筆下描繪的情景吧。在俄國,商業資本什麼時候享有過純如水晶的聲譽?在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戲劇中,到處是一片破產景象,到處是欺騙狡詐。到處是負債的火坑。正是從莫斯科河南區的商人開始。從這個略帶野蠻的時代開始,俄羅斯的大工業、俄羅斯資本的歷史才有了開端。

  當然,花費的增長不可避免,可我們也不想讓詐騙成風呀。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為了同類似現象作鬥爭,才存在著警察機構、檢察院等等。為了限制投機倒把,需要唯一的手段——法律。而護法機關適應新形勢較慢、成效不大,那是另一碼事。可這是典型的俄羅斯風格嘛。

  ……1992年9月我看了一下前9個月的經濟指標數字,著實恐慌起來。國家無可撓回地陷入極度通貨膨脹,生產處於混亂之中,經濟聯繫瀕於中斷。

  當時,大概只有一件事使人看到希望,那就是居民的購買需求真正是另一番景象。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商品缺乏的現象被克服了,而且根據各種指標來看,除了最便宜的食品外,各種物品均不緊張。不久食品問題也解決了。因為人們知道,糧食和牛奶今天有,明天有,後天還有。

  在俄羅斯欠缺的完全是另一種東西——錢。

  ……其實,蓋達爾早就提醒過這個問題。

  * * *

  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索爾仁尼琴在「奧斯坦基諾」電視臺發表的談話中向主持人、觀眾、全體人民和總統提出一個反話式的問題:「您是否準備用休克療法醫治自己的母親?」

  這裡所說的母親是指俄羅斯。我們都是她的孩子。用休克療法來醫治母親的病,這的確殘酷。這不像兒女們之所為。

  是的,從某種意義來說,俄羅斯是我們的母親。但與此同時俄羅斯又是我們自己。我們是她的血肉,是她的成員。我準備用休克療法醫治自己——實際上我已醫過不止一次。只有如此這般,豁出去。孤注一擲,這樣一來人反倒闖過難關,竟然活過來了。

  我選擇休克療法的道路,不是為了某個欠發達的國家,不是為了哪個抽象的人民,選擇這條路其中也包括為了我自己。若說是必須經受休克狀態,不止一次地忍受疼痛,繃緊全身的神經——那麼首當其衝的就是我這位總統。

  令人疲憊不堪的各種抑鬱。夜夜難以逐走的沉重思慮,失眠與頭痛,每每見到莫斯科和其他俄羅斯城市的髒亂貧窮景象引起的絕望情緒與痛楚,各種報刊、電視臺每日不斷襲來的批評浪潮,會議上的中傷,通過的決議帶來的沉重壓力,親近的人給我帶來的委屈,他們在我需要幫助時不支待我,該堅持時他們頂不住,他們欺騙我——所有這一切我都得承受。

  而10月叛亂就更使我心碎。

  ……本章的以下幾頁我將敘述所謂的經濟改革的政治運作技巧,改革的幕後操作情況,關於這方面情況讀者們也需瞭解。但是,我不希望這些情況妨礙瞭解主要的東西——在國家遭到破壞之後採取決斷措施以利前進的必要性。為了道義,為了維護人性,必須這樣做。

  * * *

  在改革開始之前一段時期,國家面臨的形勢令人擔憂。一個失卻穩定的社會戰戰兢兢地等待著激進改革的開始,深知這種改革會導致物價上漲與失業。1991年秋季以前,所有的物品都憑票證定額供應,緊張到了極點。商店的貨架空空如也。有一些城市向居民發了厚厚的像一本小冊子一樣的購貨本,以此作為憑證來購物。包括食鹽、食糖、麵包、火柴在內,各種物品都成了斷檔貨。

  政治局勢也相當令人壓抑。原蘇聯的各共和國以明顯的不滿情緒相互對待。而備共和國對俄羅斯則更是耿耿於懷。

  在此極其緊張的關鍵時刻,魯茨科伊發出了「第一聲信號」。

  12月18日。即改革開始前兩個星期,他在《獨立報》上撰文表態。這位副總統寫道,俄羅斯政府是一個無法管理的亂糟糟的機構,這是一個陰謀詭計叢生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我們將走向何方?誰也不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什麼?總統企圖獨斷獨行,一個人說了算,而且。如果不廢除自由價格政策,他魯茨科伊就辭職不幹了。

  令我驚訝的甚至不是副總統開始對政府評頭品足(這個政府還沒著手改革),而是他那蠻橫無禮、頤指氣使的腔調。

  外國觀察家當中流行一種逐之不去的傳言,說什麼一些對聯盟解體不滿意的軍人在準備新的政變,而魯茨科伊將成為政變的政治領袖。到政變時間尚遠,但是魯茨科伊的名字如此響亮地被推出卻絕非偶然。魯茨科伊在西伯利亞視察軍工企業時把蓋達爾政府中改革班底稱之為「穿著玫瑰色褲衩的稚童」,這樣他便開創了政治下流行為的先例。不久之後,哈斯布拉托夫洋洋得意地接過了這個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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