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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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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麗又練習起來,卡伐羅以一個行家的目光認定她是塊跳舞的材料,鼓勵並陪她上劇院應徵。姑娘演得很成功,被聘在一部舞劇《科洛賓娜之死》中當主角。她介紹卡伐羅去演一個小配角……梯麗上臺之際躊躕不前,她覺得腳又邁不動了,卡伐羅嚴厲地訓她並抽她一記耳光…… 被逼上臺的梯麗忘了一切,演得十分成功。舞劇的青年作曲家愛上了她,但梯麗卻愛上了卡伐羅,老人不願意接受。劇院經理唯恐卡伐羅干擾了梯麗,另找人代替他。卡伐羅為了不讓梯麗的事業受到影響,並成全她與作曲家,躲開她出走…… 幾年過去,梯麗紅遍歐洲。她在戰爭爆發時榮歸倫敦,但青年作曲家應徵入伍。偶然一次,作曲家發現了卡伐羅,昔日的老藝術家已成了深受淩辱的人。卡伐羅靠拉小提琴沿門行乞……作曲家臨上前線時告訴梯麗,梯麗為老朋友組織一次盛大的義演…… 卡伐羅想把這最後的演出機會,變成他重登舞臺的風光前奏。他不顧醫生警告,冒著心臟病復發的危險,大喝威士忌。他先演一個理智而富感情的流浪漢,再演出色的玩跳蚤者,最後演笨拙但愛抒情的提琴手……越演越精彩,觀眾如癡如狂,有人喊「偉大的卡伐羅」。東山再起的光芒,在老人眼前閃現…… 節目快結束時,卡伐羅力竭,不幸掉進樂隊席的大鼓裡。這個「絕妙噱頭」引起了觀眾的狂熱,但疲勞使他再也爬不起來,梯麗驚慌…… 痛苦的卡伐羅拒絕宣佈停演,他要求人們把他抬到上場處……身著潔白舞紗的梯麗,正在神秘深邃的森林佈景前翩翩起舞……老人向她投去最後一眼…… 這部悲劇影片,採用心理劇的形式,表演和對話十分精彩,每一句、每一個動作都有豐富涵義。卡伐羅的命運看似悲慘,但其靈魂卻憑藉人的尊嚴和抗爭的力量,繼續生存在一位「跳著舞、充滿了活力的明天」的女舞蹈演員身上,生存在他親手發掘出來的人才身上。影片有力地肯定了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崇高的地位。法國著名電影史學家喬治·薩杜爾和日本電影評論家澱川長治都認為,《舞臺生涯》是一部深刻的和真正的莎士比亞式的傑作。 卓別林在片中飾卡伐羅,除了戲中戲他臉上不化妝,這是他第一次以本來面目出現在銀幕上。1952年是他演的新人物與他獨創的舊角色的分手時間。 卓別林在1952年春結束影片拍攝後,對《法國影壇報》記者說:「我相信笑和哭的力量,它是消除憎恨和恐怖的良藥。好的影片是一種國際性語言……好的影片是一種工具……我們已經有了很多毫無理由的暴行、變態的性欲、戰爭、兇殺和歧視的影片。它們愈來愈助長了世界的緊張局勢。假如我們能使那些並不宣傳侵略,而是說著普通男女的普通言語的影片,獲得大規模國際交流的機會……這或者能幫助我們使這個世界免於毀滅。」 1952年9月初,卓別林結束了《舞臺生涯》的剪輯。他抱著很成功的信心在紐約舉辦了一次私人的試放映,觀眾一致起立向他歡呼。於是,卓別林攜烏娜、四個孩子和二兒子雪尼前往歐洲。這,一是烏娜不願讓年幼的孩子們受到好萊塢的某些影響,急於送他們去歐洲讀書、求學;二是赴英、法放映《舞臺生涯》。他在接見《法國影壇報》記者時,已宣佈了訪問歐洲的消息。 此前,他已向美國移民局申請了再入境簽證。於是,移民局派了4個人,帶了有關他的一尺厚的檔案材料和錄音機、速記打字機,到他家裡來花了3個小時「提出幾個問題」: 「你說你從來不曾加入過共產黨嗎?」「你有一次發表演說,用了『同志們』這個詞,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他們突然問道:「你和別人通過奸嗎?」 卓別林對這類非難已領教多次了,他不卑不亢地說:「聽著,如果你們要找一個法律專門名詞,為了要我離開這個國家,你們不妨直接說出來,我也好結束我的業務,因為我不願在任何國家裡做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他們尷尬地說:「並沒有這個意思,凡申請再入境簽證的,我們都要向他提出這個問題。」 卓別林反問他們:「『通姦』一詞的定義是什麼?」於是雙方到字典中去查,那人念了出來:「『與有夫之婦私通』」。卓別林說:「據我所知,不曾有過。」 那人又問:「如果這個國家受到侵略,你願意為它作戰嗎?」「當然願意。我愛這個國家……我家在這裡,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40年。」「可是你始終不曾入美國籍。」老調重彈。「這並不違法呀。並且,我在這個國家裡是付稅的。」…… 後來卓別林反問他們:「知道我是怎樣招惹上這許多麻煩嗎?這件事要感謝你們的政府。」他們吃驚地抬起頭,聽卓別林說下去:「你們駐俄國大使約瑟夫·戴維斯先生為了捐款救濟戰時的俄國難民,有一次在舊金山發表演說,但臨去時患了喉炎。你們政府一位高級代表問我是否可以代大使說幾句話,打那時候起我就吃盡 了苦頭。」 一周後,移民局在洛杉磯設了一個辦事處,來電話問卓別林可否去一趟。結果他在那裡受到了「殷勤的無以復加的招待」,並很快辦好半年的簽證。辦事處主任親切地把簽證交給他:「希望您假期愉快,查理,儘早回來。」 他帶領全家乘火車赴紐約。從西海岸的洛杉磯到東海岸的紐約,這次橫貫美國的旅程,使他擺脫了鬱悶心情。全家人尤其是孩子們,精神上十分愉快。這時,家中添丁進口,已經有了傑拉爾丁、邁克爾、約瑟芬、維多利亞兩男兩女。 走的那天令人百感交集。當烏娜在收拾行李時,卓別林默默地站在草坡上,用矛盾的目光看著那幢他親手設計的溫馨如巢的房子,他經歷過的最倒黴和最幸福的日子的房子。想到就要離開那麼美麗而寧靜的山莊、花園,他不僅黯然神傷……男僕、女傭、廚師都辭退了,他們與慷慨厚道的男、女主人告別時,都傷心地流淚 了…… 9月17日清晨5點,他們在紐約港登上英國「伊莉莎白皇后號」豪華郵輪。汽笛長鳴,巨輪出港後,卓別林與烏娜離開頭等艙,走上甲板恢復了「自由」。回望紐約,雄偉的帝國大廈逐漸留下了空中輪廓,自由女神像高擎著火炬在煙雲霞光中,仿佛是向一個英國藝術家、和一個美國女兒及他們的孩子揮手告別…… 孩子們在甲板上盡情歡叫玩耍,卓別林和烏娜坐在帆布睡椅上。想到這次去英國是一家大小,卓別林是那麼激動,他感到自己已超然於這個世俗社會,僅僅是一個帶著妻兒度假的普通人了。浩渺美麗的海洋,蕩滌著人的胸襟和靈魂。他和烏娜戀戀不捨地談起別離的友人,甚至聊到移民局工作人員的親切態度,他們就是這樣善良寬容地以己之腹度人之心…… 當海洋和輪船把博大和快樂帶給他們的時候,美國某些人又一次傷害了卓別林:第二天早晨,他們在吃早點時,無線電公佈了杜魯門政府的司法部長、首席檢查官的聲明,說要對卓別林的「非美活動」進行公開調查。播音員還附加了幾句話,說司法部長曾發出命令,假如這位著名的演員要返回美國的話,他將被扣留起來……然而,官方聲明說,在調查的結果沒判明之前,政府也可以給予臨時的入境權利……這意思就是拒絕他再入境了。 是否仍再回到美國,對卓別林來說已無所謂了。從他內心來說,很想告訴那位司法部長麥克和「非美活動委員會」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對他們把自己裝得道貌岸然對別人惡意欺辱,已膩煩厭惡透頂。但是「越是上了年紀的人,就越有尊嚴感,這種尊嚴感阻止讓我們去嘲弄別人(《舞臺生涯》中卡伐羅語)。」卓別林尤其關心的是,他在美國的血汗財產,他怕有些不擇手段的人去沒收它們。因此,他在船上對合眾社發了一個聲明,說要回美國去對司法當局的作法進行申辯,說發給他的再入境簽證並非「廢紙」等。 此後的航行就沒有寧日了,世界各地的通訊社拍來電報。在法國瑟堡停泊時,一百多位歐洲記者登船。卓別林感到煩悶,但對他們的同情作出表示,午餐後接見了一小時。因為是在法國的港口,他特意將法國政府授給他的紅色榮譽勳位綬帶佩上。幾乎所有的記者,都被卓別林的善良目光、滿頭白髮和莊重安詳的神情所感 動。 這位正直的藝術家告訴他們:美國移民局允許他再入境的諾言,與他離美時頻頻祝他早歸的禮貌態度;以及他仍打算回到他住了快40年的好萊塢去工作。當然,如果能留居歐洲,也令他感到可喜。當有人再次問到其政治立場時,他說:「我不是一個政治家,我是一個個性主義者。我信仰自由,我為人人,這是我的全部政治見解,這是我的天性。但沒有必要把我當作一個極端的愛國者,因為沙文主義的結果就是希特勒主義。」 當關心他的政治問題的記者們安靜一些後,其他記者問起了他的藝術。他說:「除非我死了,否則我將不放棄攝製影片的工作。我不迷信技巧,不迷信面部特寫的鏡頭,我深信演技,我深信風格。有些人說我落伍了,有些人說我合符時代,相信誰的呢?」他憂慮地替將來擔心:「我們所處的世界已經不再是屬偉大藝術家的了。它是一個騷動、混亂、痛苦的世界,是一個被反動政治搞得到處烏煙瘴氣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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