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葉賽寧 | 上頁 下頁
一三


  葉賽寧與鄧肯本來只是同居,但在辦理出國手續之前必須先去辦理結婚登記。鄧肯比葉賽寧大17歲,為了縮小她和葉賽寧之間年齡的差距,她有意將自己的實際年齡瞞了8歲。出國旅行之前,鄧肯為防萬一,寫下了自己的後事安排和遺囑,強調說如果她先于葉賽寧去世,那麼她的一切遺產將由合法丈夫葉賽甯繼承;如果兩人同時去世或者葉賽寧先去世,她的一切遺產將由她的兄弟奧古斯丁繼承。當他們的出國手續和準備工作都已辦理停當之後,便於1922年5月10日踏上了前往歐美的旅途。然而,國外並沒有給他留下愉快的印象。在柏林,由於唱《國際歌》而遭到流亡的白俄作家一頓毒打;在巴黎一家飯店裡,由於嘲笑弗蘭格爾、鄧尼金及其餘黨,結果也被毆打,連禮帽和手套也丟了;在美國也發生過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也正是在柏林、巴黎、紐約,葉賽寧才見到了沒有祖國的那一部分俄羅斯人的精神狀態:

  這裡又在酗酒、鬥毆和哭泣,
  伴著手風琴淚訴愁腸,
  詛咒自己的種種失意,
  把莫斯科俄羅斯來懷想。

  作為一個人道主義詩人,葉賽寧親眼目睹了白俄僑民在國外的悲劇生活,開始思考和探索他們由於革命和階級鬥爭而遠離祖國所產生的一系列悲劇的原因。正是在這種背景下,葉賽寧才著手創作組詩《小酒館式的莫斯科》的。那些流亡者之中不少人不得不長期漂泊在國外,過著無限孤獨的生活,經歷了無法表達的「苦難的歷程」。詩人以其敏銳的觀察力比誰都早地感覺到生活在底層的白俄僑民的悲劇處境和無望的掙扎。也許,正是出於這種絕望,僑民們才自暴自棄,玩世不恭。而這一切都成了詩人抒情的素材。作為「小敘事詩」的組詩《小酒館式的莫斯科》,最初只有四首,收在1923年出版于柏林的詩集《鬧事者詩抄》裡。

  這四首詩是:《這裡又在酗酒、鬥毆和哭泣……》、《唱吧,唱吧,伴著該死的吉他……》、《啊,如今事情已經定了……》、《我不打算欺騙自己……》。深入研究一下當時的創作背景,我們還會發現,《小酒館式的莫斯科》不僅僅是抒寫白俄僑民知識分子的悲劇命運,也不單純是詩人內心的寫照,那辛辣的筆鋒和直言不諱的抨擊,許多地方都是有具體所指的,例如:

  我不是惡棍,也沒打劫於綠林,
  沒槍斃獄中不幸的人們。
  我只不過是個街頭浪子,
  對迎面的路人笑臉相迎。

  據赫雷斯塔霍夫考證,這詩實際上又是為當時「左派」社會革命党布柳姆金所畫的像。「布柳姆金曾是國家政治保安局的一名非常積極的契卡工作人員,曾多次在葉賽寧面前誇耀自己在盧比揚卡監獄地下室裡幹的那些血腥勾當。正是此人刺殺了德國駐莫斯科大使米爾巴赫以挑起事端……此後還得到托洛茨基的重用,被任命為高加索紅軍監察員……」①

  ①見《英吉利捷爾旅館的秘密——一份私人偵查筆記》,《當代蘇聯文學》,1990年第3期。

  西方是把葉賽寧當作風月場中高貴的遊子接待的,而對鄧肯的印象不外是被「赤化」了的一個西方舞星。葉賽寧想趁這次出國的機會創作一些國外題材的詩,然而,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和資產階級文明,使他產生了壓抑之感,全然破壞了他的情緒,使他賦詩的興致銳減。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他用詩人敏銳的眼睛審視著、觀察著異國紛紛擾擾的、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他看到了「美元先生」的力量,厭惡那裡富人們的窮奢極欲、花天酒地的生活。在那裡人們追求的是金錢和享受,對藝術則毫無興趣,一本詩集的最大印數是500冊……葉賽寧雖然身在國外,心卻思念著祖國、故鄉。異國的旖旎風光和高山藍天怎麼也無法同祖國和故鄉媲美,無法相提並論。在國外一年有餘的時間裡,葉賽寧很少寫作。從他寫往國內的信件裡可以看出,他不論是在柏林還是在羅馬,不論是在紐約還是在芝加哥,都無比懷念祖國,即使是世界聞名的美麗城市巴黎,在葉賽寧的感情世界裡也不如祖國、故鄉美。俄羅斯的山川風物使身在異國的葉賽寧魂牽夢縈。這在他為數不多的國外詩抄中也可明顯地看出來:

  唉,這些國家我也知道,
  那裡的道路我走過不少,
  現在我真想歸來,
  靠故土越近越好。

  對祖國的摯愛使葉賽甯成為一棵離不開俄羅斯土壤的樹。

  1922年10月至1923年2月,葉賽寧在美國逗留了四個多月,遊歷了紐約、芝加哥、底特律、克利夫連德、堪薩斯城、費城、巴爾的摩、孟菲斯、聖路易斯、路易斯維爾、印第安那波利斯等等,看到了「燈火的海洋」和四通八達的公路,看到了資本主義工業化的殘酷性質。這些城市給他留下的直接印象都反映在特寫《鐵的密爾戈羅德》(1923)裡。

  「密爾戈羅德」本是果戈理揭露封建農奴制的中篇小說的名稱,葉賽寧不無選擇地借用此名,並冠以「鐵的」形容語,旨在諷刺「金元帝國」

  裡資本主義精神文明的貧乏,同時也真實地紀錄了詩人對美國的具體感受。

  葉賽寧與鄧肯,各自是對方命運中的匆匆過客,各自是對方幸福與痛苦的根源。也許,正因為他們首先是藝術家,彼此之間才產生了平常人所無法想像的深厚感情。當年,他們幸福也好,痛苦也罷,都達到了極限的程度。在國外期間,葉賽寧與鄧肯之間的矛盾愈益加深。這兩個戀人不論論出身還是論受過的教育,不論論年齡還是論性格,差別實在過於懸殊。除此之外,還有語言不通的障礙:葉賽寧不懂英語,鄧肯不懂俄語。他們只能求助於代名詞和手勢交換思想。葉賽寧是個「憂傷」的詩人,鄧肯是個「快活」的舞蹈家,他們雖然有著共同的藝術語言,但性格上卻缺乏和諧一致。也許,這是他們最終分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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