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六六


  看到這些發自內心的快樂的孩子們,圍著他們的第一株聖誕樹歡快的地跳舞,給了伊莎多拉的痛苦一些補償,使她在失望的苦澀中,多少嘗到了一點甜蜜。

  聖誕節的第二天,主管外交的人民委員的助手利特維諾夫的夫人,前來看望伊莎多拉,並請求她在當天晚上為一批勞動人民演出一場舞蹈。這是個特殊的場合,是只有工人和農民參加的會議。盧納察爾斯基要發表講話,哈拉漢和其他領導人也將出席。

  儘管伊莎多拉很清楚,這樣的演出不會為她的孩子們賺到任何食物,甚至連一片黑麵包也得不到,她最後還是同意為這些工人和農民舉行一場免費演出。

  轉天,伊莎多拉收到了利特維諾夫夫人的一封信,信中天真地表示要以某種方式報答這位藝術家。這深深地感動了伊莎多拉。通過這一單純的舉動,伊莎多拉再次感到,自己的一切疲勞和痛苦都得到了補償。

  利特維諾夫夫人的信是1921年12月26日寄出的:

  最親愛的,最光榮的人!

  您的《斯拉夫進行曲》是使人銘刻在心的舞蹈。看到您,我仿佛生活在百年的巨大痛苦和奴隸制的枷鎖下,但是最終出現在陽光之中。然而,我仍在顫抖——

  我多麼渴望在今天晚上見見您,只見一小會兒。但是,我丈夫又回去工作了,他們告訴我,如果我獨自外出,我可能會在街道上被人剝光農服的。

  哈拉漢也去觀看了演出,他站在那裡,淚流滿面。

  我從未想像過,藝術家與觀眾之間會有如此富有人情味的生動的關係。現在,您已經真正給予莫斯科的無產階級某種他們自己專有的東西。他們是一群可愛的人們——所有的士兵和婦女都把圍巾蓋在頭上。

  我在冥思苦想,我自己不能給予您任何東西。我知道您不會拒絕。我唯一能夠想到的是,我對裝飾相當在行。您要我給您繡點什麼,或為您做幾幅窗簾,或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我懇求您!我做不出精細的針線活或通常的繡品,然而,我可以給您繡一些有醒目而質利花紋的東西——請您告訴我您想要什麼吧!我已經用鑲有動物和小鳥圖案貼花的乳白色平紋細布為我的嬰兒室做了所有窗簾。也許,您想給您的寶貝兒們要一些?圖案漂亮極了。

  再見,我無比美麗的朋友。

  西格達·瓦莎

  伊維·利特給諾夫

  12月的一個晚上,葉賽寧把他的朋友馬裡恩戈夫帶來見伊莎多拉。她把他們引入自己的房間。看到兩位客人審視房間時的驚訝表情,伊莎多拉說:

  「這是芭拉喬娃的……糟糕的房間,很糟糕……伊莎多拉買了三角圍巾和披肩……許許多多的俄國披肩。」

  伊莎多拉床邊的桌子上擺著許多照片,其中有一張是戈登·克雷格的。這張照片似乎吸引了葉賽寧的視線。他從桌子上拿起照片,仔細地看著。

  「他是你的丈夫嗎?」葉賽寧問。

  伊莎多拉半用法語半用俄語說:「是的,丈夫,克萊格……他是個壞丈夫。整天寫作和工作。克萊格是個天才。」

  葉賽寧把食指放在胸前:「我也是個天才。葉賽甯是天才。克萊格分文不值。」說著,他把那張照片悄悄塞進了一堆舊報紙和幾張樂譜的下面。然後他對著照片說:「別了!」

  伊莎多拉像著了魔,也把「別了」那個詞說了一遍,並且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

  「現在,伊莎多拉,跳舞吧!」葉賽寧說。「為我們跳舞!」

  他感到自己像是希律王在命令莎樂美跳舞。

  「好吧,我就為你們跳舞。」

  伊莎多拉穿上葉寒寧的外衣,又戴上他的帽子……一段他們從未聽過的肉感的音樂,使人騷動不安的音樂……伊莎多拉扮演巴黎的流氓,她的圍巾充當那個女人。一段可怕而絕妙的舞蹈。圍巾那細長的粉紅色軀體在她的兩手間扭動著。她用神經質的手指扼住了它,它那柔軟光滑的圓腦袋悲慘地垂了下來,伊莎多拉把她假想舞伴的屍體拋到地毯上,結束了她的舞蹈。

  後來,葉賽甯成了她的主宰。她像一條狗一樣去吻他抬起來要打她的手,去吻他那燃燒著仇恨而不是愛情的眼睛。然而,他只是那個舞伴,就像那塊粉紅色的東西,是一個沒有意志的悲劇性的舞伴。她跳著……是她在領舞。

  葉賽寧遞給他的朋友一個八音盒,那是一個小孩玩具。

  「上上弦,米哈依爾,我要跳舞了。」

  米哈依爾上了弦,八音盒奏起了《巴琳娜》。

  葉賽寧脫下他的漆皮鞋。光著腳在地板上又蹦又跳。伊莎多拉用充滿柔情的眼神看著他說:「多有俄國味兒!多有俄國味兒!」

  斟滿香檳酒的杯子來回傳遞著,葉賽寧的舞步加快了。

  「妙極了!」伊莎多拉叫道。

  葉賽寧停了下來。他那白皙的前額上淌著大滴的冷汗。他的眼睛也是冷峻的,睜得大大的,幾乎黯淡無光。

  「伊莎多拉!煙!」

  她遞給他一支煙。

  「香擯酒!」

  她給他一杯香檳酒。

  葉賽寧一飲而盡,然後又幹了第二杯。

  伊莎多拉摟著他的脖子,她的手臂很溫柔,有些太柔軟了。她喃喃地說:「葉賽寧很壯,非常強壯!」

  詩人來訪的次數越來越多。這時,伊莎多拉開始感到自己的詞匯量在這樣的場合已不夠用。為此,她請了為學校的孩子們教英語的女士來每天給她上難學的俄語課。

  這個善良的女人,得知偉大的伊莎多拉將要做她的學生,欣喜若狂。她為了給伊莎多拉上課,特意打扮了一番。在第一堂課的約定時間裡,她出現在工作室時,就好像是從19世紀後期的彩色畫片上走下來的人一樣。

  學生和一絲不苟、嚴肅認真的老師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用這些陌生的單詞相互問答。在第一節課結束時,伊莎多拉知道如何用俄語說:

  「這是什麼?」

  「這是鉛筆。」

  「什麼樣的鉛筆?」

  「這是紅鉛筆。」

  而這些對詩人的求愛竟毫無用處!

  第二天,那位女士來了,手插在小手籠裡,保存很好的綠天鵝絨中散發出一股熏衣草和廣藿香的淡淡的幽香。她進來後,開始複習前一天的課程。

  這時,伊莎多拉打斷她,說:「是的,那很有意思。我肯定孩子們會喜歡那種課程。但是我覺得,您最好教教我,當我想吻一個漂亮的小夥子時應當說什麼……以及類似的話。」

  戴著手籠的女士震驚了,她目瞪口呆。教那種語言?她感到勝任不了這項任務,於是便從不知害羞的舞蹈家那裡辭職,專心致志地去教決不會想到接吻等類似事情的小孩子了。

  從那時起,伊莎多拉採用了先把詞組用英語寫下來,然後由家庭各成員為她翻譯過來的形式學習俄語。

  伊莎多拉開始用自己說不利落,別人也聽不太懂的俄語信口說起來。後來,葉賽寧自己也幫助她講俄語。但是,恐怕他教伊莎多拉的不總是來自「純潔的俄語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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