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五四


  第十一章 愛情的玄妙

  在美國的生活奮鬥,已經使伊莎多拉精疲力盡,失去了勇氣。於是,她想回巴黎去,在巴黎也許或能把財產變賣一些錢。

  瑪麗已從歐洲回來,從巴爾的摩打來電話。伊莎多拉把自己的困境告訴了她。

  瑪麗說:「我的好友戈登·塞爾弗裡奇明天動身去歐洲,要是我求他一下,他一定會給你一張船票的。」

  伊莎多拉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第二天早晨,她就從紐約乘船出發了。

  第一天晚上,在甲板上散步的時候,由於戰時燈光管制,到處漆黑,伊莎多拉掉進了甲板上一個洞裡,跌得相當厲害。戈登·塞爾弗裡奇慷慨地把他的房艙全讓給她使用,一路陪伴著她,非常和藹可親。伊莎多拉向他敘述了二十年前,當她還是一個餓著肚子的小姑娘的時候,去向他賒購一件女衫作跳舞的服裝的事情。

  這是伊莎多拉·鄧肯第一次接觸到的一個實幹家。他的人生觀和她過去認識的一些藝術家、幻想家根本不同,這使她大為驚奇——他比起那些人來,可以說幾乎是另一種性別的人,因為她過去的那些情人明顯地都是女性化的男人。

  過去跟她好的那些男人中間,有些人多少有些神經衰弱,要不就是陰鬱不堪,要不就是醉酒狂歡。

  而塞爾弗裡奇則與眾不同,任何時候見到他,他都是一樣地快樂,從不喝酒。這一點也令伊莎多拉大為驚異,因為她從來沒有想到有誰會認為生活本身就是樂趣。

  伊莎多拉總是認為,未來只有通過藝術或者愛情使人偶然瞥見轉瞬即逝的歡娛,而塞爾弗裡奇卻在現實生活之中找到了快樂。

  到了倫敦,她已經沒有錢去巴黎了。因此,她在公爵街找了個公寓住下,然後打電報給巴黎各方面的朋友求援。

  由於打仗,沒有回音。

  伊莎多拉在那裡住了幾個星期,窮愁潦倒,心情極為苦悶優鬱。她孤身一人,貧病交加。她的學校完蛋了,戰爭好像沒完沒了地打下去。夜裡,她常常坐在黑暗的窗前看著空襲,希望炸彈掉在頭上,結束自己的困境。

  絕望之中,伊莎多拉打了電報給帕裡斯·辛格,但還是沒有口音。

  一位演出經理人為伊莎多拉的學生組織了演出,她們想在美國打開個路子。後來,她們以「伊莎多拉·鄧肯舞蹈演員」的名義做巡迴演出,然而演出的收人並不給她分文。她仍陷於絕境中。後來算是僥倖,她遇上法國大使館的一位人物。他向伊莎多拉伸出援助之手,帶她到了巴黎。伊莎多拉在巴黎奧賽飯店租了一個房間住下,向放債人借錢應付開支。

  每天早晨五點鐘,他們被德軍大炮的霹靂巨響驚醒,開始不祥的又一天。前線時有可怕消息傳來。死亡、流血、屠殺,無時無刻不帶來悲慘不幸。夜裡,空襲警報淒厲刺耳,令人心驚肉跳。

  日子過得單調可怕。當護士伊莎多拉倒很樂意,但是她知道,申請當護士的人排成長龍在等候,她夾進去添一份不見得成功的力量也是沒用。因此,她想還是回到藝術中去。

  伊莎多拉很喜歡瓦格納的一首歌曲——《天使》,內容是說有個精靈無限愁苦淒涼地坐著,光明天使來到他身旁。

  在那黑暗的日子裡,終於有這樣的一個天使來到了她身旁:她的一個朋友帶著鋼琴家沃爾特·拉梅爾看她來了。

  當他進來時,伊莎多拉以為是青年李斯特從畫像的框子裡走出來了——他身材修長,高高的前額上垂著一綹光亮的頭髮,那雙眼睛像閃閃發光的清澈源泉。

  他為伊莎多拉彈奏,她把他叫做大天使。

  他們在劇院的休息室裡工作,這是借給她使用的。

  在不斷傳來的隆隆炮聲中,在戰爭消息引起的種種反響中,拉梅爾為伊莎多拉彈奏了李斯特的《荒野的祈禱》。他的演奏啟發了伊莎多拉的靈感,她創作了一些新的表現了祈願甜蜜與光明的舞蹈。同時,她又重新振作精神,返回了現實生活。

  這是伊莎多拉一生中最神聖、最飄忽微妙的愛情的開始。

  在伊莎多拉的眼中,彈奏李斯特的作品,誰也沒有像她的大天使彈得這樣美妙。因為他有豐富的幻想,能透過寫在紙上的樂譜,把握住狂想真正引起的幻覺,每天在和天使交談中訴說他自己的狂想。

  拉梅爾非常文雅、親切,內心卻熱情洋溢,演奏時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狂放之氣。他從不以青春的一時衝動向激情讓步,相反,他顯然厭惡這種激情,就像支配著他的不可抑制的激情一樣明顯。他就像在炭火通紅的火盆上跳舞的聖者一樣。要愛這樣一個人又危險又困難,對愛情的厭惡很容易變成對進攻者的憎恨。

  通過一個人的血肉之軀去接近他的靈魂——通過他的軀體得到享受、快感、幻覺,然後觸及靈魂,這種方式真是太奇怪了。只有伊莎多拉能這樣做。

  在她的一生中,伊莎多拉的情人不計其數,而每當新的情人來到她身邊的時候,不管表現為什麼姿態——惡魔、天使或平凡人——她都相信那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唯一伴侶。她也相信這次戀愛就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次復活。愛情總是給人以這樣的自信。伊莎多拉的每一次愛情都可以寫成一本小說,但是結局都很不好。

  對此,伊莎多拉·鄧肯說:

  愛情的玄妙就在於它能夠奏出種種不同的主題、種種不同的音調。而一個男人的愛情和另一個男人的愛情相比較,就像聽到貝多芬的音樂與普契尼的音樂之不同,而響應這些美妙旋律的樂器就是女人。我想,只體驗過一個男人的女人,就像只聽過一個作曲家的作品的人。

  夏天即將過去,他們在南部找到一所安靜的隱居之地,在一所幾乎荒廢了的旅館,把它的空車庫改做工作室。從早到晚,拉梅爾彈奏音樂,伊莎多拉跳舞。

  這段時光伊莎多拉倍感幸福!身邊有情人陪伴,周圍是大海,完全生活在音樂的海洋裡,宛若處於天主教徒死後進入天堂的夢中。

  他們不時從隱居地出去救濟那些不幸的人,或者為傷員們舉行演出,但多半是單獨在一起。通過音樂和愛情,通過愛情和音樂,伊莎多拉的心靈在極樂世界的高峰找到了寄託。

  後來,他們在尼斯找到一間工作室。第一次世界大戰宣佈停戰的時候,他們回到了巴黎。

  戰爭終於結束了。伊莎多拉和拉梅爾觀看了勝利閱兵式,隊伍經過凱旋門。他們高呼:「世界得救了!」

  伊莎多拉的大天使拉著她的手,一起走到貝爾維。房屋已變成一片廢墟。但是他們想:幹嗎不把它重建起來呢?

  他們費了幾個月的勁,謀求資金,結果白費了一頓氣力。

  最後,確信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了,伊莎多拉就接受了法國政府給的公道價格,把這所房子賣了。

  賣房成交,錢存入銀行。伊莎多拉買了一所房子,過去是貝多芬展覽館,她把工作室設在這兒。

  伊莎多拉的大天使有一種很可愛的同情感。凡是使她心情沉重、時常失眠、終夜流淚的一切痛苦,他好像都感覺得到。每當這個時候,他就以同情的明亮的眼睛注視著她,使她的精神得到安慰。

  在工作室裡,兩種藝術絕妙地合而為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