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五三


  伊莎多拉對古巴保留著極好的印象。她的健康狀況不允許做任何演出,但是他們在哈瓦那沿著海濱開汽車兜風,玩了三個星期,盡情觀賞四周美麗的風景。

  不久,伊莎多拉等人乘船到美國的佛羅里達,在棕櫚灣登岸,給帕裡斯·辛格發了一封電報。他到布萊克旅館來和他們見面。

  人遭受極大痛苦的時候,最可怕的不在開始,那時不幸突然襲來,使人頓時達到昂奮狀態,結果反倒使人失去感覺了。最可怕是到了後來,過了很久以後,當人們說「啊,她已經經受過來了」,或者「她現在很好,她已經度過了難關」的時候。

  這就是伊莎多拉那段時期的情況。所有的朋友都說:「她忘記了,她活過來了。」可是,只要一看到誰家的小孩突然走進房間叫「媽媽」,她就心如刀刺,整個身心都在絞痛。從這種可怕的痛苦中,她渴望著創造出新的生活、新的藝術。

  一天,伊莎多拉和帕裡斯·辛格一起坐在涼臺上,帕裡斯·辛格說他計劃按照伊莎多拉的意願辦一所舞蹈學校,並說已經買下麥迪遜廣場做為建校的基地。

  儘管對整個計劃反應熱烈,但伊莎多拉並不贊成在戰時就開始實現這麼宏大的方案。這把帕裡斯·辛格氣壞了。在他們回到紐約之後,他就像買花園時那樣,衝動地把買花園的合同給廢除了。

  1917年春,伊莎多拉·鄧肯在大都會歌劇院登臺表演。那時她相信,許多人也相信:整個世界對自由、復興和文明的希望,是由協約國是否戰勝來決定的。因此,每次演出的最後她都表演《馬賽曲》,全體觀眾每次都起立。

  雖然如此,伊莎多拉照樣表演用瓦格納的音樂伴奏的舞蹈。因為她想,一切有理性的人都會同意,在戰爭時期抑制德國藝術家是不公正的,是愚蠢的。

  俄國爆發革命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天,晚上伊莎多拉跳了《馬賽曲》,接著她即興表演了《斯拉夫進行曲》,其中出現了沙皇的國歌,她就把這段音樂用來表現皮鞭抽打下被壓迫奴隸的形象。

  這種與音樂相對比並不協和的舞姿,引起了觀眾頗大的轟動。

  在伊莎多拉的全部藝術生涯中,正是這些絕望和反抗的舞姿最吸引她。她穿著紅色舞衣,不斷地表演革命,號召被壓迫者武裝起來。

  那天晚上,她是以一種極度狂熱的歡情來跳舞的。一想到受苦受難的人們,為人類事業獻身的人們終獲解放,伊莎多拉心在燃燒,熱血在沸騰。

  帕裡斯·辛格一連幾天晚上在他的包廂裡看她演出,心裡相當不安。他問自己,資助的這所學校是否會成為危險的團體,使他和他的百萬財產一起歸於毀滅。

  但是伊莎多拉的藝術衝動太強烈,哪怕是為了讓她所愛的人高興,她也不能把它壓抑著不表現出來。

  帕裡斯·辛格讓伊莎多拉在雪利飯店舉行一次盛大宴會,開始是午餐,然後跳舞,再是精心安排的夜餐。其間,他當眾送給伊莎多拉一串極其精美的鑽石項鍊。

  伊莎多拉從來不想要什麼珠寶鑽石,也從來不戴這些玩意兒,但是看他很有興致,就允許他將鑽石項鍊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將近天亮,客人們已經灌了不知多少加侖的香檳酒。而伊莎多拉也由於這種場合十分快樂,酒也喝多了,頭腦多少有些飄飄然。她忽然產生了一個後果很不幸的念頭:去教在場的一位漂亮小夥子跳快步探戈舞,就是她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看人跳過的那種。正跳著,突然間伊莎多拉感到胳膊被一個鐵掌扭住。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帕裡斯·辛格怒不可遏站在他們身後。

  戴這串不幸的項鍊,伊莎多拉這是唯一的一次,因為這件事發生以後不久,帕裡斯·辛格又一次大發雷霆,就和她分手了。伊莎多拉孤身一人,欠了旅館一大筆錢,還負擔著學校的巨大開支。在求帕裡斯·辛格幫助無效後,伊莎多拉把那串鑽石項鍊送進了當鋪。

  就這樣,伊莎多拉一文莫名,流落在紐約。這時正是演出季節結束,什麼樣的活動實際上都不可能有。幸而她的行裝裡還有一件貂皮大衣,箱子裡還有一塊極貴重的祖母綠,那是帕裡斯·辛格在蒙特卡洛從一位賭輸光了錢的印度王子手裡買下來的。她把那件貂皮大衣賣給了一位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祖母綠賣給另一位女中音歌唱家,然後在長島租了一所別墅度夏,把她的學生也安置在那兒。她等待著秋天的來臨——那時又可以演出掙錢了。

  一如既往,伊莎多拉·鄧肯顧了今天不顧明天。現在靠賣家當有了錢,她租別墅,租汽車,對將來很少考慮。大家一起在長島消暑,玩個不亦樂乎,她照常還要款待許多藝術界知名人士。

  結果,痛痛快快玩了一個夏天,等回到紐約時,伊莎多拉又身無分文了。心煩意亂地過了兩個月,她到底接受了一個到加利福尼亞去演出的合同。

  在這次旅行演出過程中,伊莎多拉離故鄉越來越近。剛一到達,她就從報上知道了羅丹的死訊。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好朋友了,伊莎多拉哭得很傷心。所以,到了奧克蘭,看見記者在站台上等著訪問,為了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眼睛哭腫了,伊莎多拉趕快用一塊黑色網眼面紗把臉這起來。記者們第二天報道說伊莎多拉故意裝出神秘的模樣。

  自從離開舊金山,開始她偉大的冒險生涯以來,已經過了近二十個年頭。這次回到故鄉,看到經過地震和1906年大火以後,一切全然改觀,對伊莎多拉來說都是新鮮的,她幾乎認不出來了。

  哥倫比亞劇院的觀眾都不是尋常之輩,他們花了大價錢買票,非常和氣而有欣賞水平。評論界也是如此。儘管這樣,伊莎多拉還是未得滿足,因為她要為廣大的觀眾表演。但是,當伊莎多拉要求為此租賃希臘劇場時,卻遭到了拒絕。

  在舊金山,伊莎多拉又和母親團聚了。她已經好幾年校有見到母親了,由於無法解釋的思鄉病,鄧肯夫人不肯在歐洲長住。她看起來是老多了,也憔悴了。

  當母女二人一起去克裡弗飯店的時候,伊莎多拉從鏡子裡看見了倆人的面容:自己面帶愁容,母親形容枯槁。她不禁對比二十年前抱著極大希望去尋求成名、尋求好運的那兩個冒險勁頭十足的女子,真是不堪回首!她想,名和利都找到了,但是為什麼結果卻這樣悲慘?

  在舊金山,伊莎多拉還遇到了鋼琴家哈羅德·鮑爾。使她大為驚異和高興的是,他告訴她,與其說她是舞蹈家,還不如說是音樂家。他還說,是她的藝術使他懂得了巴赫、肖邦和貝多芬的音樂裡那些不易理解的地方。

  在奇跡般的幾個星期中,他們共同體驗到了在藝術上水乳交融,渾然一體的快樂。因為不僅像他那樣所說,她向他揭示了音樂藝術的秘密,而且他也向她揭示了舞蹈藝術的某些寓意,那恰是伊莎多拉做夢都未曾想到過的。

  哈羅德觀察力極為敏銳,善於思考,超乎常人。他不像大多數音樂家,他的眼界並不局限於音樂。他對一切藝術都有精闢獨到的見解,對詩歌以及極為深刻的哲學也有淵博的知識。兩個同樣熱愛崇高藝術理想的人遇在一起,就都有了一種真正的陶醉之感。很多天他們都生活在一種無酒而醉的怡然自得的狀態中,每一根神經的顫動都給予他們新的希望,戰慄不已,洶湧澎湃。當他們的眼睛在這種希望實現的時候相遇,就體會到一種強烈的喜悅,甚至促使他們像在疼痛時那樣大聲喊叫:

  「你覺不覺得肖邦的這段音樂就是這樣的?」

  「是的,就是這樣,甚至還不止於此,我一定要給你用動作把它表現出來!」

  「啊,多麼好的體現!現在我來給你彈。」

  「啊,真令人高興——簡直快樂到極點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