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八


  8月漸漸過去,9月來臨。她的身子越來越重。瑪麗亞別墅位於沙丘之上,要走一百級臺階才能進門。伊莎多拉常常惦記著跳舞,有時由於搞不了她的藝術而感到強烈的懊惱。而每當覺得肚子裡面有東西用力地踢了她,她便笑了。

  伊莎多拉漂亮的身體越來越粗壯,又小又硬的乳房變得又大又軟,並且牽拉了下來,靈巧的腳變得笨拙了,踝骨也腫脹了,臀部有點酸疼。

  「我那年輕漂亮的體態到哪裡去了?我的雄心大志在哪裡?我的名聲又在哪裡?」她經常不由自主地自問,而且覺得非常難受和沮喪。但是一想到快要降生的孩子,一切痛苦的念頭也就煙消雲散了。

  夜裡,伊莎多拉躺在床上,無依無靠,苦等天明。她往左邊側臥,覺得憋悶,往右邊翻過身去,還是不舒服,最後只得仰面躺著。

  一天,伊莎多拉碰上一件令她非常高興的意外事。她在巴黎認識的一位女友凱瑟琳從巴黎來看她,並且打算留下來陪她。凱瑟琳精力旺盛,身體健康,膽識過人,後來嫁給了一位探險家。

  一天下午,她們坐著喝茶的時候,伊莎多拉覺得仿佛有人在她背部中央猛擊了一下,接著覺得疼痛難忍,好像有人把手鑽伸進她的脊椎,想要把它撬開。她知道,孩子降生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果然,第三天的早晨在無比的疼痛之中,孩子降生了,是個女孩兒。

  當看到自己的孩子丘庇特似的體態,藍藍的眼睛,長長的褐色頭髮時,伊莎多拉驚喜不已。尤其當那小小的嘴兒尋找她的乳房,用沒有牙齒的牙床亂咬,吮吸著不斷湧出來的奶汁時,她更有了一種做母親的幸福感。

  「女人啊,當這樣的奇跡存在的時候,我們還有什麼必要去當律師、畫家或者雕塑家呢?現在我認識到這個宏大的愛情實在勝過了對男人的愛。當這個小東西吮吸奶汁,呱呱啼哭的時候,我渾身緊張,攤開四肢,好像在流血,肉體也松裂了,而又無可奈何。生命,生命,生命!給我生命!啊,我的藝術在哪裡呢?我的藝術,任何藝術又在哪裡?管它什麼藝術!我只覺得自己是神明,超越一切藝術家之上的神明,」伊莎多拉·鄧肯說。

  在最初幾個星期內,她常常把孩子摟在懷裡,久久地躺著,瞧著她睡。

  「有時看見她眼睛裡露出凝視我的目光,我覺得非常接近於生命的玄妙邊緣,生命的奧秘,也許是生命的知識。這個新創造出來的身體中的靈魂,它用顯然成熟的目光,永恆目光,來回答我的注視,而且充滿愛戀。」

  身體恢復正常後,伊莎多拉·鄧肯帶著嬰孩和她的朋友瑪麗·基斯特一起回到了格呂內瓦爾德的舞蹈學校。所有的學生看見了小寶寶都高興得了不已。伊莎多拉對伊麗莎白說:「她是我們最小的學生。」

  克萊格給孩子起了個愛爾蘭名字——迪爾德麗,是「愛爾蘭所愛」的意思。

  在朱麗葉·門德爾松的介紹下,伊莎多拉·鄧肯得以與她崇拜的偶像埃莉諾拉·杜絲相見,給她表演舞蹈。

  伊莎多拉把克萊格介紹給了杜絲。杜絲立刻對克萊格的戲劇見解入了迷,很感興趣。雙方都很熱情。

  這樣會見幾次以後,杜絲邀請他們去佛羅倫薩為她演出易蔔生的《羅斯梅爾莊園》設計佈景。緊接著,一行人——埃莉諾拉·杜絲、克萊格、瑪麗·基斯特、伊莎多拉和孩子,乘坐直達列車前往佛羅倫薩。

  一路上伊莎多拉得給孩子餵奶。奶水不夠,她只好用準備好的一些食品做為補充,裝在瓶子裡喂孩於。儘管如此,她還是極為愉快。伊莎多拉看見自己最崇拜的兩個人物相逢在一起,克萊格有用武之地,杜絲將有適合於發揮她天才的舞臺裝置。

  到達佛羅倫薩後,杜絲住在一家大飯店的豪華套間裡,而伊莎多拉等人則住在附近一家小旅館。

  幾位藝術家之間開始了初次論討。伊莎多拉在克萊格和杜絲之間充當翻譯,因為克萊格既不懂法語,也不懂意大利語,而杜絲一句英語也不懂。

  處在這兩位了不起的天才人物之間,伊莎多拉發現,這兩個人的力量從一開始就好像針鋒相對。她唯一的希望是使他們都愉快,讓他們兩人都高高興興。這一目的總算達到了,雖然她多少歪曲了他們的原話。因為如果她真把克萊格說的話告訴埃諾拉·杜絲,把杜絲的吩咐原封不動地講給克萊格聽,那是絕對不能成功的。

  在《羅斯梅爾莊園》的第一場中,易蔔生是把起居室描繪成「佈置舒適、古色古香」的。但是克萊格卻喜歡看到一所雄偉的埃及神廟的殿堂內景:高大的屋頂伸展入雲,遠遠的牆壁一望無際。只有一點不像埃及神廟,那就是在遠處盡頭的一扇巨大方形窗戶。在易蔔生的筆下,這扇窗戶朝著一條通向庭院的古木參天的林蔭道。可是克萊格卻喜歡要窗戶為十米寬、十二米高,窗戶外面是五彩繽紛的景色:黃色、紅色和綠色,好像摩洛哥風光似的。但這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了。

  杜絲似乎相當為難,她說:「我看這扇窗戶應該是小的。它不可能是大的。」

  克萊格用英語咆哮起來:「告訴她,我不想讓娘兒們打擾我的工作!」

  伊莎多拉把這句話謹慎地翻譯給杜絲,就成了這樣:「他說,他很欽佩您的見解,一切都要儘量做得讓您高興。」

  然後,她轉向克萊格,用外交手腕靈活地把杜絲的反對意見譯成:「埃莉諾拉·杜絲說,您是一位偉大的天才,她對您的設計不僅不會提什麼意見,而且會原樣採納。」

  這樣的交談有時進行幾個小時。伊莎多拉常常一邊喂孩子,一邊參與他們的談話,隨時在場擔任和稀泥的翻譯這樣一個重要角色。餵奶的時間要是過了,伊莎多拉常常感到痛苦萬分,卻還要向藝術家們解釋他們彼此沒有說過的話。

  當時她的身體極易疲勞,漸漸地便支持不住了。這些令人厭煩的談話把她的產後恢復期變得非常痛苦。不過,考慮到演出克萊格為杜絲設計佈景的《羅斯梅爾莊園》是一件藝術上的大事,伊莎多拉覺得,無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都不過分。

  克萊格全力投入劇場工作,面前放著許多顏料罐,手裡拿著一支大畫筆,自己動手畫佈景。由於他找不到能夠懂得他意圖的意大利畫師,也找不到合適的畫布,所以搞了一些麻袋,把它們縫起來當畫布使。

  一連數日,一群意大利老太太坐在舞臺上縫麻袋。年輕的意大利畫匠們在臺上忙著,盡力去執行克萊格的指示。這時,克萊格披著長髮,對他們叫喊著,一面把畫筆放進顏料盒蘸顏料,爬上梯子,站的姿勢非常危險。他整天地,甚至幾乎整夜地泡在劇場裡,連飯也不去吃。要是伊莎多拉在吃午飯的時候不給他帶一小籃子午餐去,他就乾脆什麼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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