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五


  一家人著手把這個別墅佈置成名副其實的兒童樂園。在中央牆壁上,掛著希臘神話中亞馬遜女英雄的畫像,比真人還要大一倍。在寬敞的舞蹈室裡,有意大利雕塑家盧卡·德拉·羅比亞所做的浮雕像和意大利雕塑家多奈泰洛所做的正在跳舞的兒童塑像。在宿室裡,裝飾有藍色和白色的嬰孩,聖母和聖嬰也是藍色和白色的,他們被花果編織的花環環繞著——這也是羅比亞的作品。

  伊莎多拉把這種種兒童理想形象的藝術品佈置在學校裡,因為它們都表現了不同時期的畫家和雕刻家們理想中的兒童形象。

  從這些小人兒天真無邪的形象和動作上看,彼此有點像是同胞手足,仿佛是各個不同時代的兒童相遇,手拉手地穿越時代的界限。學校裡有血有肉的孩子們在這些形象中間活動、舞蹈,成長起來一定會像他們一樣,不知不覺地在她們的動作和臉上反映出歡樂氣氛和同樣稚氣的優雅風采。這將是第一步,也是朝著新的舞蹈藝術邁出的第一步。

  伊莎多拉在學校裡安置了一些跳舞、奔跑或跳躍的斯巴達姑娘的塑像。在斯巴達,姑娘們要受嚴格的體操訓練,使她們堪為英雄戰士的母親。這些精雕細刻的泥塑人像,表現的是一年一度獲獎的能跑善走、健步如飛的少女:她們紗巾飛舞,衣裳飄動,手拉手,在雅典娜節跳舞,表現了將來要達到的理想。伊莎多拉想,學校的學生將漸漸學會由衷地喜愛這些塑像,會日益成長得越來越像她們,並且日益深深浸透舞蹈和諧的秘密。因為伊莎多拉堅信:只有喚起人追求美的願望,她才能獲得美的本身。

  他們在幾家大報上都刊登了招生廣告,說鄧肯舞蹈學校是為了招收天才兒童而開辦的,目的是把她們培養成大眾藝術的信徒。

  伊莎多拉的經理人差不多給氣瘋了。他一直都在張羅著她的環球旅行演出,而伊莎多拉則一直在抵制。最初是堅持在希臘逗留一年,他說這完全是浪費時間;現在她又完全停止了演出,要招收和訓練這批他稱之為根本無用的兒童。

  從科帕諾斯,雷蒙德寄來了越來越令人吃驚的消息。開鑿水井花的錢與日俱增,昂貴不堪,成了填不滿的窟窿。找到水的可能性一星期比一星期渺茫。

  伊莎多拉決定把所有的財力都集中使用,為世界各地青年開辦一所學校。她選中了德國,因為當時她相信那裡是哲學和文化的中心。

  一批批兒童前來報名。有一天,伊莎多拉演完日場口來,發現街上擠滿了家長和他們的子女。德國馬車夫回過頭來對她說:

  「那兒住著一個瘋女人,在報上登了一則廣告,於是一群群孩子都湧來了。」

  伊莎多拉根本不懂得究竟怎樣來選拔那些兒童。她急於填滿那四十張床,因此不加選擇,一古腦兒地收下了這些孩子,或者說僅僅看見甜美的笑臉或漂亮的眼睛就收下了。她也沒有問問自己,她們將來是不是能夠成為舞蹈演員。

  有一天,在漢堡,一個頭戴高禮帽、身穿尾服的男人,走進伊莎多拉住的旅館會客室。他雙手抱著一個用長圍巾卷著的包裹。他把這個包放在桌上。伊莎多拉打開一看:兩隻瞪得大大的眼睛正盯著她——原來是一個大約四個月的孩子。

  伊莎多拉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安靜的孩子,一聲不吭,連哼哼的聲音都不出。

  這位紳士樣子很匆忙,問伊莎多拉願不願意收下這個孩子。

  伊莎多拉把目光從嬰孩臉上轉到他身上,心裡想:兩個人長得何其相似,其中有緣故,這也許正是他這麼詭秘、匆忙的原因。和平時一樣,她不加考慮就收下了這個孩子。於是他走了,但伊莎多拉從此再沒有見過他。

  在從漢堡開往柏林的火車上,伊莎多拉發現那孩子正在發高燒。她患了急性扁桃腺炎。後來在學校的所在地格呂內瓦爾德,在著名的外科醫生霍法的幫助下,對她搶救了三個星期。霍法醫生對伊莎多拉開辦學校的主張非常熱心,免費為學校師生治病。

  霍法醫生常常對伊莎多拉說:「您這兒不像是學校,簡直就是一所醫院。這些學生都患有遺傳性感染。您會發現,您將不得不耗盡心血讓她們活下去,操心的程度遠遠超過您教她們跳舞。」

  選拔學生、組織學校、開始上課以及照顧她們的日常生活,占去了伊莎多拉·鄧肯所有的時間。儘管她的經理人不斷警告說,有人盜竊了她的舞蹈傑作,在倫敦和別的一些地方上演,且大獲成功,大賺其錢,她也全不在意,說什麼也不肯離開柏林。每天從五點到七點,她都在教這些孩子學習跳舞。

  孩子們有了驚人進步。伊莎多拉相信,她們良好的健康狀況要歸功於霍法醫生規定的非常合理的素食。他主張,對於兒童教育來說,無論如何也必須讓她們大量地吃新鮮蔬菜和水果,不要吃肉。

  伊莎多拉在柏林大大出名,到了幾乎令人難以相信的程度。人們把她叫做「聖潔的伊莎多拉」,甚至傳說只要把病人抬進她的劇場,病就好了。每一次日場演出,都可以見到擔架把病人抬進劇場的奇怪現象。伊莎多拉赤腳穿涼鞋,除了小小的白色舞衣,從來沒有穿過什麼別的衣服。她的觀眾是懷著一種絕對宗教式的心醉神迷來看她的戲的。

  一天晚上,當她演出歸來的時候,一群學生從她的馬車上把馬卸下來,自己挽車把她拉到著名的凱旋大道上。在林蔭大道中央,他們要求她發表演講。伊莎多拉站在敞篷馬車上,向學生講了以下的話:

  「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莫過於雕塑。但是,你們諸位熱愛美術者,為什麼允許就在你們城市中心有這樣可怕的侮辱?瞧這些塑像吧!你們都是學美術的學生,如果你們當真是學藝術的學生,一定會在今天晚上拿石頭去把這些塑像砸掉!美術?它們也算美術?!不!它們只是德國皇帝的幻影!」

  學生們同意了她的意見,高呼擁護。要不是警察來了,他們一定會將柏林全城的德皇塑像砸得粉碎。

  1905年年初的一天晚上,伊莎多拉·鄧肯正在柏林表演舞蹈。儘管和平時一樣,她演出時從不注意觀眾——他們總把她看成是代表全人類的偉大的神,這天晚上她卻意識到在前排坐著個什麼特殊人物。她並沒有去看,或者看見那是誰,但她心理上感覺到這個人就在面前。演出結束後,果真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子來到她的化粧室。

  但是,他怒氣衝衝。

  「您很了不起!」他大聲對伊莎多拉說。「您很出色!可是,您幹嗎要剽竊我的思想?您從哪兒把我這些佈景搞來了?」

  「您說什麼?這是我自己的藍色幕布,我發明它的時候才五歲。以後我一直都用它做為我跳舞的背景!」伊莎多拉辯駁道。

  「不!這是我的佈景,我的構思!不過,您正是我的想像的在這樣的佈景中間跳舞的人兒!您是我一切夢幻的活的化身!」那人說。

  「可您是誰?」伊莎多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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