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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您會看到的,要不了多少年,您的酒神祭女和花似的少女們都會像我這樣裝束打扮的。」她對瓦格納夫人講。她的這一預言,後來真的應驗了。

  但是,一般人對於伊莎多拉這雙漂亮的大腿議論紛紛,爭論激烈:伊莎多拉裸露光滑發亮的皮膚究意是否合乎道德,應不應該用肉色絲質緊身衫把它遮蓋起來。

  伊莎多拉多次大聲疾呼,竭力剖白,說肉色緊身衫是多麼鄙俗不雅;而赤裸的人體,當它是為美麗的思想所灌注的時候,又是多麼美麗和純潔無邪。

  夏天在這個奇怪的神話世界中慢慢消逝,最後幾天來到了。索德將要離開,巡迴講學。伊莎多拉也為自己安排一次德國全境巡迴演出。她離開了拜羅伊特。

  旅行演出的第一站是海德堡。在那裡,伊莎多拉·鄧肯聽了索德對學生的講演。他用時而柔和、時而激動的聲調向他們談論著藝術,中途突然告訴學生們說,一個美國女人給歐洲帶來了一種新的美的形式。

  他的誇獎使伊莎多拉感到幸福和自豪,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那天夜晚,她為大學生們表演了舞蹈。他們排成長長的隊伍在街上遊行。伊莎多拉和索德並肩站在旅館的臺階上,一起分享他的勝利的喜悅。海德堡的青年們崇拜他。每家商店的櫥窗裡都陳列著他的照片,另外都擺著伊莎多拉的那本書——《未來的舞蹈》,他們兩人的名字總是並列在一起。

  索德夫人接待了伊莎多拉。她是一位和善的女人,但她過於講究實際,不能成為他的精神伴侶。到了晚年,索德終於離開了她,同小提琴家皮耶德·派珀一起搬到加德西的一所別墅去居住。

  索德夫人老是顯出一副心神不寧的表情。但不管怎麼說,她待伊莎多拉是非常好的,如果說有什麼嫉妒之心,那她並沒有表露出來。

  儘管伊莎多拉·鄧肯同索德度過了許多夜晚,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性關係。但是,他對待她的態度,幾乎使她整個肉體都非常敏感。他只需接觸一下,有時只需看一眼,就足以使伊莎多拉感覺到極大的快感,引起她強烈的情緒波動。

  這種情形太不正常,伊莎多拉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因為她什麼也吃不下,常常有一陣陣說不出來的軟弱無力。她的舞蹈也越來越顯得虛無縹渺,沒有內容。

  這次巡迴演出,伊莎多拉·鄧肯單獨一人旅行,身邊只有一名女僕侍候。最後她到了這種地步:只要夜裡總是聽見索德叫她的聲音,那麼肯定第二天能收到他的一封來信。

  人們開始為她日益消瘦而擔心,並且對她那莫名其妙的憔悴容顏議論紛紛。

  她吃不下也睡不著,常常整夜不合眼,用柔軟發燙的雙手撫摩著自己的身體,仿佛有成千上萬個魔鬼附在身上。她徒勞無益地企圖減輕這種痛苦,尋找擺脫這種痛苦的出路。

  她不斷地看見索德的眼睛,聽到他的聲音。經過這樣一夜一夜的折騰,時常在淩晨兩點,伊莎多拉懷著極度絕望的心情起床,搭上火車,跨過半個德國——只是為了挨近他待一個小時,然後獨自返回去巡迴演出,遭受更大的內心痛苦。

  他在拜羅伊特在她心中激起了那種精神狂熱,逐漸被一種不可克制的性欲望所代替。

  直到她的經理人帶來一個去俄國演出的合同,才把上面這種危險狀態結束。

  從柏林到聖彼得堡只需要兩天,但從經過邊境那一瞬間起,伊莎多拉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從那以後,那冷冽刺骨的林海雪原似乎把她滾熱的腦子冷卻下來了。

  那天夜裡,在臥鋪車廂裡,伊莎多拉·鄧肯夢見自己從窗子裡跳了出來,赤條條地掉進雪中,掉進了雪的冰冷懷抱,打著滾,最後凍僵了。

  第五章 俄羅斯之旅

  開往聖彼得堡的火車沒有按時在下午四點到站,而因風雪阻擋晚點十二個小時,在翌晨四點才到達。

  車站上沒有一個人迎接伊莎多拉·鄧肯。當她從火車上下來時,氣溫是零下十度,這樣冷是她從來沒有感到過的。連穿得很厚的俄國馬車夫都在用戴手套的拳頭捶打胳膊,加快血管裡的血液流通。

  伊莎多拉讓女僕留下看守行李,自己雇了一輛單套馬車,讓車夫拉到歐羅巴旅館。

  途中,她遇見了一種讓她很難忘懷的景象,其恐怖不亞于美國作家愛倫坡的故事中的任何情景。

  那是一長列黑壓壓的隊伍,淒淒慘慘地走過來。男人們扛著一口口棺材,壓得彎腰駝背,一個接一個地走著。

  馬車夫讓馬慢步而行,低下頭劃著十字。在朦朧的晨曦中望著這一切,伊莎多拉心中充滿著恐怖。她問馬車夫這是怎麼回事。儘管她不懂俄語,但他還是設法讓她明白了。原來這些死者是前一天在冬宮前面被槍殺的工人:他們手無寸鐵去請求沙皇給他們的妻子兒女麵包。

  伊莎多拉叫馬車夫停住馬車。當這個悲慘的不見盡頭的隊伍在身邊走過的時候,她的眼淚不由得從臉頰上滾滾流下,在臉上凍成冰珠。他們之所以要在黎明時下葬,因為在白天下葬會引起更大規模的騷亂,這場情景是不能在白天給全城人看見的。淚水使伊莎多拉喉頭哽咽,她無比義憤地望著這些抬著死難者的可憐的悲痛欲絕的工人。

  面對這種悲劇,伊莎多拉暗暗發誓,要以自己全部力量,為人民、為被踩在下層的人服務。

  她猛然發覺,所有個人的愛欲和痛苦,現在看起來多麼渺小無用!甚至她的藝術,如果不能有助於這些人,也將是一無所用之物。

  最後幾個悲哀的送葬者終於從他們身邊過去。馬車夫奇怪地回過頭來,望著淚水盈面的伊莎多拉,他又一次劃了十字,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揚鞭策馬朝旅館去了。

  伊莎多拉登樓進入豪華的房間,趴到了恬靜的床鋪上,獨自哭泣起來,一直哭到入睡。

  但是,這幕慘劇,那晨曦中絕望的憤怒,註定了要在她今後的生活中結出果實。

  歐羅巴旅館的房間寬敞無比,天花板高到極點。窗子是封死的,從不打開,空氣是通過牆壁高處的通風裝置抽進來的。伊莎多拉醒得很晚。演出經理人前來拜訪,送了幾柬鮮花。

  過了兩夜以後,伊莎多拉·鄧肯在貴族劇場裡出現在彼得堡的社會名流面前。

  在那些看慣了有昂貴佈景的豪華舞劇的外行們看來,看一個穿著薄如蛛網的圖尼克的年輕姑娘,出現在簡樸的藍色幕布前面,和著肖邦的音樂跳舞,這一定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他們要看伊莎多拉是如何用她的舞蹈表現出她的靈魂,是怎樣理解肖邦的靈魂的。

  然而,伊莎多拉剛跳完第一個舞,掌聲就如雷似地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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