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一


  伊莎多拉完全喪失了食欲,甚至都不想睡覺。只有《帕西法爾》的音樂能使她興奮激動,似乎也只有它才能給她帶來一點安慰,使她多少解脫陷入的這個微妙而可怕的情網。

  索德的意志力十分堅強,可以隨心所欲地從瘋狂的心醉神迷和令人暈眩的狂喜,一下子轉入純理智的專心一致狀態。

  每天他都給伊莎多拉帶來一部分自己創作的《聖弗朗西斯》的手稿,寫一章,就給她念一章。他還把但丁的《神曲》從頭到尾念給伊莎多拉聽,一直念到天亮,常常是旭日東昇才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離開那裡。

  一天早晨,他正要離開菲利浦靜廬的時候,忽然驚慌地抓住伊莎多拉的手說:「我看見瓦格納夫人走過來了!」

  瓦格納夫人迎著晨曦走來。她臉色蒼白。

  頭一天,她和伊莎多拉爭論過伊莎多拉給《唐豪塞》的酒神祭中三女神編舞時賦予意義是否適當。夜裡,瓦格納夫人無法入睡,把瓦格納的遺物翻檢了一遍,在他的作品中找到了一個小筆記本,上面寫有一段文字,描述了他構思的這段酒神祭舞蹈的意圖。

  這位可愛的女人再也等不及了,天剛破曉立即趕來承認伊莎多拉是正確的。不僅如此,還用激動得發抖的嗓音對伊莎多拉說:「我親愛的孩子,你的靈感確確實實得自大師本人。你瞧,他寫的是什麼,同你的直覺完全不謀而合。從今以後,你可以在拜羅伊特自由處理這段舞蹈,我再也不來干涉你。」

  或許當時瓦格納夫人的心裡有過一個念頭:伊莎多拉會嫁給她的兒子西格弗裡德·瓦格納的,同他一起繼承大師的傳統。但是,儘管西格弗裡德一直是伊莎多拉的朋友,可他從未想過自己要做她的愛人。至於伊莎多拉,全部身心都為索德超人的愛所吸引,當時也沒有意識到要是與西格弗裡德結合對她多麼有價值。

  在倫敦的時候,伊莎多拉·鄧肯在大英博物館讀過德國博物學家厄恩斯特·海克爾著作的英譯本。他關於宇宙各種現象明白而清楚的表達,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伊莎多拉寫過一封信,向他表示感謝。大概這封信的某些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後來當她在柏林演出期間,他給伊莎多拉寫了回信。

  海克爾由於他的自由派言論,當時已遭德皇下詔放逐,不能去柏林。但是,他們之間書信不斷。伊莎多拉到拜羅伊特以後,寫信邀請他來作客,看節日演出。

  一個雨天的上午,伊莎多拉·鄧肯乘一輛雙套敞篷馬車,趕到車站去接海克爾。

  這位偉人儘管已年過六旬,鬚髮俱白,但身體很魁梧健壯。倆人從未見過面,但是一見如故。伊莎多拉馬上就被他粗大的胳膊摟住,臉也埋進了他的鬍鬚之中。

  他們一起來到菲利浦靜廬,伊莎多拉為他準備了一個裝飾著鮮花的房間。然後,伊莎多拉跑到汪弗裡德別墅,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瓦格納夫人,說偉大的海克爾已經蒞臨,成了她的上賓,並且還要來聽《帕西法爾》。

  出乎伊莎多拉意料,這個消息引起的反應十分冷淡。她不知道,瓦格納夫人床頭上邊的十字架和吊著的念珠決非裝飾品,她真的是一個常去教堂做禮拜的虔誠的天主教徒。而一個寫出《宇宙之謎》、信仰達爾文學說的人,在汪弗裡德別墅裡是不可能受到熱情接待的。

  伊莎多拉以坦率真誠的口吻向她解釋了海克爾的偉大以及她對他的敬佩。瓦格納夫人十分勉強地答應伊莎多拉在令人羡慕的瓦格納包廂中給他一個座位,因為她是瓦格納夫人的好友,不便拒絕她的請求。

  當天下午,幕間休息時,伊莎多拉穿著希臘舞衣,光腿赤腳,手挽手地拉著海克爾在驚訝的觀眾面前走過。

  海克爾觀看《帕西法爾》時一直沉默不語。演到第三幕,伊莎多拉才明白,這種神秘激情一點也不能打動他的心。他的頭腦過於科學了,不能為神話魔力所感動。

  由於汪弗裡德別墅沒有宴請海克爾,伊莎多拉·鄧肯決定自己為他舉行歡迎會。她邀請了一批顯貴人物,從當時正在拜羅伊特訪問的保加利亞國王斐迪南、德皇的妹妹薩克斯梅甯公主,一直到亨利公主、漢帕丁克、索德等人。

  伊莎多拉發表了讚頌海克爾的講話,然後又跳了一個向他致敬的舞蹈。海克爾對她的舞蹈發表了一番評論。接著,著名男高音歌唱家馮·巴利唱了歌。他們一起用晚餐,海克爾高興得像個孩子。大家又吃又喝,又唱歌,一直鬧到天亮。

  但是,第二天,海克爾還是太陽一出來就起了床。在菲利浦靜廬逗留期間,每天早晨他都是這樣。他常常到伊莎多拉的房間裡來,約她一起到山頂去散步。伊莎多拉對爬山並不像他那樣熱衷,但是她覺得這種散步倒是很有趣。因為他對路上見到的每塊石頭、每一棵樹、每一個地質岩層,都要發表一番見解。

  一天晚上,保加利亞國王斐迪南駕臨汪弗裡德別墅。當時每個人都站了起來,並且小聲提醒伊莎多拉也站起來。可是她仍舊悠閒自在地斜靠在長沙發上一會兒,斐迪南國王問伊莎多拉是誰,並向她走了過來。在場的顯貴都覺得十分尷尬。斐迪南卻平易近人地在這個長沙發上挨著伊莎多拉坐下,同她津津有味地談論起他對希臘文物古跡的喜好來。伊莎多拉告訴他,她有一個理想,就是想建立一所學校,來復興這個古代世界。他聽罷大聲地說:「這個主意妙極了,你一定要到黑海之濱我的宮殿裡來辦你的學校。」

  在進餐時,伊莎多拉問他能否在某天晚上演出結束後,到靜廬來同她一起進晚餐,以便向他進一步解釋她的理想和抱負。他欣然接受了這一邀請。並且如約來到靜廬,同他們一起高高興興地度過了一個晚上。

  此後,斐迪南國王數次駕臨靜廬。儘管他們是極其純真地坐在那兒討論藝術,這件事在拜羅伊特還是搞得滿城風雨。因為他是深更半夜來的。事實上,伊莎多拉·鄧肯做什麼事情總顯得與眾不同,因此免不了引起人家大驚小怪。

  菲利浦靜廬有許多沙發床和墊子,玫瑰色的吊燈,可就是沒有一把椅子。在一些人的眼裡,它是「邪惡的殿堂」,尤其是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馮·巴利來了興頭,經常整夜引吭高歌,伊莎多拉又陪著舞蹈一番,所以人們都認為這是一所名符其實的魔宅,把他們的宴樂說成是「可怕的放蕩」。

  在汪弗裡德別墅,伊莎多拉·鄧肯遇到過幾位青年軍官,他們邀請她早晨同他們一起去騎馬。伊莎多拉穿著希臘舞衣和涼鞋,頭上什麼也不戴,鬈髮隨風飄舞,活像一個民間傳說中的女妖。由於從靜廬到節日劇場還有一段距離,她從一位軍官那裡買了一匹馬,騎馬去參加每次排練。這匹馬原先是軍官的坐騎,習慣于挨馬刺踢,非常難駕馭。當它發現背上只是一個女人,就任性胡鬧撒起歡來。經常在路旁每一家小酒館門口停步不前,四蹄釘地,不肯再走一步(因為軍官們平時都在這裡喝酒),直到它從前的主人的幾位朋友哈哈大笑著出來送她一程才算完事。當伊莎多拉以這副模樣到達劇場,便會引起劇場門口聚集的全體觀眾的極大轟動。

  在《唐豪塞》首場公演時,伊莎多拉穿的是透明的舞衣,跳舞的時候她的身體各個部分暴露無遺。這樣,置身于芭蕾舞演員套著粉紅色緊身衫的大腿中間,就造成了相當的騷亂。最後,連可憐的瓦格納夫人也失去了勇氣,派她的一個女兒把一件白色無袖女衫送到化粧室來,央告伊莎多拉把它穿在薄薄披紗下面。但是伊莎多拉絲毫不動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穿服裝和跳舞,否則乾脆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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