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〇


  科西瑪·瓦格納亭亭玉立,儀態端莊,秀眸流盼。她精通各種深奧的哲學,熟知大師丈夫的每一樂句、每一音符。她以最大的鼓勵,娓娓動聽地向伊莎多拉·鄧肯談到她的藝術,然後告訴伊莎多拉說,瓦格納不喜歡芭蕾舞和它的服裝。他夢寐以求的是酒神節歌舞和鮮花一般的姑娘舞蹈。她談到,那一年應邀來拜羅伊特演出的柏林芭蕾舞劇團的表演,根本不可能適合瓦格納的夢幻。

  接著,她問伊莎多拉是否同意在瓦格納的歌劇《唐豪塞》中表演一段舞蹈。可是,產生了一個難題:根據伊莎多拉的理想,她是絕不同芭蕾舞有絲毫牽扯的。她認為芭蕾舞的每一個動作都傷害著她的美感,它的表現方式在她看來都是機械的、粗俗的。

  「啊!我為什麼沒有一個我夢想已久的學校呢?」伊莎多拉回答道。「這樣,我就可以在拜羅伊特給您送來一群瓦格納夢寐以求的山林女神、田野之神、半人馬神以及優美三女神了。」

  伊莎多拉·鄧肯是在5月到達拜羅伊特的,她在黑鷹旅館租了幾個房間,其中的一間寬敞得足夠練功。便在裡面放了一架鋼琴。

  她每天都收到瓦格納夫人的一張便條,邀請她去吃午餐或晚餐,或者晚上到汪弗裡德別墅去玩。她的款待盛情已極,每天去那裡赴宴的至少有十五個人以上。客人中間包括德國的大思想家、藝術家和音樂家,常常還有來自各國的大公和公爵夫人,或者皇親國戚。

  理查德·瓦格納的墳墓在汪弗裡德別墅的花園裡,從藏書室的窗戶裡就可以望得見。用完午餐,瓦格納夫人便挽著伊莎多拉的胳膊,走進花園,用非常憂鬱而又神秘的聲調跟她聊天。

  指揮家漢斯·裡克特、音樂家卡爾·馬克、指揮家和作曲家莫特爾、作曲家漢帕丁克和音樂家海因裡希·索德,每一位藝術家都曾應邀到過汪弗裡德別墅,並受到殷勤的接待。

  伊莎多拉·鄧肯為能夠躋身於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中間,感到非常自豪。她開始學習歌劇《唐豪塞》的音樂。唐豪塞是中世紀歐洲傳說中的一名騎士。

  《唐豪塞》、《戒指》、《帕西法爾》這些瓦格納創作的歌劇的接連演出,使伊莎多拉·鄧肯始終陶醉在音樂中。為了更好地理解它們,她背熟了這些歌劇的臺詞,讓這些傳奇故事滲透在她的心中,整個人都隨著瓦格納旋律的波浪而起伏。

  黑鷹旅館頗為擁擠,伊莎多拉住得很不舒服。一天,她在巴伐裡亞的一座隱居花園中散步的時候,發現了一所建築精美的石頭房子。

  這是一座古老的狩獵別墅,裡面有非常寬敞、比例勻稱的起居室,有古老的大理石臺階通向浪漫色彩的花園。它年久失修、破舊不堪,有一大家子農民已在那裡住了大約二十年。

  伊莎多拉答應給他們相當可觀的一大筆錢,讓他們搬走,至少搬走一個夏天。然後,她請了一批油漆匠和木匠進行修繕,把所有的牆壁都粉刷一新,漆成柔和的淡綠色。她前往柏林,訂購了一批長沙發、靠墊、柳條圈椅和書籍。伊莎多拉取得了這所叫做「菲利浦靜廬」的狩獵別墅的所有權。

  伊莎多拉·鄧肯一個人住在拜羅伊特。鄧肯夫人和伊麗莎白都在瑞士避暑。雷蒙德已經返回他心愛的雅典去繼續修築科帕諾斯聖殿,他接二連三地給伊莎多拉發來電報:「自流並工程進行順利,下周定能出水。速匯資金。」就這樣,科帕諾斯耗掉了她一筆鉅款。

  在離開布達佩斯的這兩年裡,伊莎多拉一直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就像她還是處女一樣。整個人原先全都沉浸在「希臘狂熱」之中,現在又沉浸在「瓦格納狂熱」之中。她睡得很少,醒來時嘴裡老是在哼哼頭一天晚上學過的樂曲主題。但是,情欲還是要在她心裡覺醒,儘管這一次與以往大不相同,形式完全兩樣。

  伊莎多拉和她的朋友瑪麗單獨居住在「菲利浦靜廬」中。因為這裡沒有僕人的睡房,男僕和廚師都住在附近的一個小客棧裡。

  一天晚上,瑪麗來找她,說:「伊莎多拉,我不是有意嚇唬您。可是,您來窗前瞧瞧,那裡,在對面的樹下,每天半夜後老有一個男人望著您的窗戶。我擔心這是個賊,在打什麼壞主意。」

  確實有一個瘦小的男人站在樹下仰望她的窗戶,伊莎多拉嚇得打了個冷戰。

  但是,突然月亮露出來了,照亮了這個人的臉。瑪麗一把抓住伊莎多拉的手,兩人都看清了那是音樂家海因裡希·索德往上仰起的興奮面容。

  她們從窗口往後退縮,忍不住像女學生那樣格格傻笑了一陣——也許這是恐懼之後產生的反應。

  「他每天晚上都像這樣站在那兒,已經有一個星期了,」瑪麗低聲說道。

  伊莎多拉讓瑪麗等著,自己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衣,輕輕地跑出門外,直奔索德站的那個地方。

  「親愛的,好朋友,您這麼愛我嗎?」伊莎多拉問。

  「是的,是……」他結結巴巴地說。「你就是我的理想,你就是我的救星。」

  伊莎多拉拉著他的手,溫柔地把他帶上臺階,引人別墅。

  他像一個夢遊人,兩眼發直地盯住她,眼睛裡充滿祈禱的神情。

  當她回望他時,突然覺得自己精神振奮,似乎同他一起穿越太空。像這樣微妙的情欲狂熱,她以前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伊莎多拉·鄧肯覺得渾身發軟,頭暈目眩,一切感覺都麻木了。在一種無法形容的狂喜極樂之中,她倒在了他的懷抱裡。

  伊莎多拉·鄧肯又一次經歷了飄然欲仙、虛無縹沙的超然感覺。

  索德向前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和額角。但這絕不是人間情欲的吻。

  的確,無論是這次直到天明他們分手,還是以後每天晚上來她的別墅,索德都沒有對伊莎多拉有過什麼塵世鄙俗的行為。

  她並不期望他表達什麼世俗的感情。她那沉睡了兩年的官能感覺,完全變成了一種飄然世外的心醉神迷狀態。

  在拜羅伊特的排練開始了。伊莎多拉同索德一起坐在黑沉沉的劇場裡,聽著歌劇《帕西法爾》的序曲開始演奏。

  一陣快感透過她的全部神經,強烈得令人難忍。哪怕他的手臂輕輕一觸,也會引起她渾身哆嗦,簡直到了暈倒昏迷的地步,同時又有一種甜蜜而痛苦的愉快。

  這種快感像萬道霞光在她的腦海千回百轉,在她的咽喉裡躍動,樂得她簡直想大喊大叫。

  伊莎多拉經常感覺到他瘦小的手正按捺著她的嘴唇,不讓她忍不住發出呻吟和歎息的聲音。

  她好像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達到了愛情的頂峰,呻吟得這麼執拗,很難分清究竟是十足的歡樂還是可怕的痛苦。似乎二者兼而有之。

  每天夜裡,索德都來菲利浦靜廬。他從來沒有像情人那樣愛撫過伊莎多拉,也從來沒有想要解開她的舞衣,或者以任何方式接觸她的雙乳和身體,儘管他知道她身體的每一下悸動都是僅屬￿他的。

  一種從來沒有感到過的激情,在他的目光一瞥之下,在伊莎多拉的體內油然而生。一陣陣的快感強烈得可怕,使她常常覺得這種快樂正在置她於死地。他簡直完完全全地佔有了她的靈魂,使她覺得只能凝視他的眼睛,渴望死亡的來臨。因為這不像世俗的愛情,沒有任何滿足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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