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一三


  「但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能接受否定的答覆。我已經把合同帶來了,」他說。

  「不行,』伊莎多拉說,「我的藝術不是為遊藝場準備的。將來總有一天我要去柏林,希望能合著你們的愛樂交響樂隊跳舞。但要在音樂堂裡,而不是在玩馬戲和雜耍的遊藝場。老天爺,真太可怕了!不,什麼條件我都不要。再見!」

  這位德國劇院的經理對房間裡的陳設和伊莎多拉破舊的裝束瞧了一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天他又來了。過了一天,他第三次來了,答應每晚付她一千馬克,先訂一個月合同。他發火了,說她是個「傻姑娘」。

  最後,伊莎多拉向他喊道:她到歐洲來跳舞,是為了通過舞蹈傳播宗教信仰的偉大復興;通過人體動作的表情來讓人們認識人體和心靈的美和聖潔,根本不是給那些腦滿腸肥的資產者茶餘飯後做為消遣的。

  「請你趕快出去!你走!」她叫喊道。

  「每晚一千馬克您還拒絕嗎?」他簡直透不過氣來了。

  「當然不行,」伊莎多拉厲聲回答。「就是一萬、十萬我也不幹。我所追求的目標你是不會瞭解的。」

  他臨走的時候,她還加了一句:「將來總有一天我會到柏林去的。我要去為歌德和瓦格納的同胞們跳舞,但是要在一個配得上他倆的劇場裡,也許還不止一千馬克!」

  後來,伊莎多拉的預言終於實現了。三年之後,在克洛爾歌劇院裡,她在柏林交響樂隊的伴奏下演出。當劇院售出了二萬五千多馬克的戲票的時候,這位經理先生捧著鮮花到伊莎多拉的包廂裡來表示祝賀。他友好地承認了自己的過錯,對她說:「小姐,你的話沒說錯。」

  可是他們的經濟情況很不寬裕,無論是王公貴族們的賞識,或是伊莎多拉本人名聲與日俱增,都不能帶來溫飽。

  在此期間,一個身材矮小的姑娘時常到他們的工作室裡來,她的長相很像一位埃及公主。她來自美國西部的一個名門望族,唱起歌來十分迷人。清晨,常有散發著紫羅蘭香氣的小字條塞進鄧肯家的門縫裡來,接著雷蒙德便偷偷摸摸地不見了。終於有一天,雷蒙德告訴大家們說,他已經受聘去美國做巡迴演出。

  這樣,在巴黎就剩下伊莎多拉和母親兩個人了。那時鄧肯夫人病了,她們不得不搬到一家小旅館裡去住。在那裡,鄧肯夫人總算可以睡在床上,不像在工作室裡那樣受地板下冷風的侵襲,同時進餐也可以正常了,因為是三餐包飯。

  在這家供膳宿的公寓裡,有一對夫婦非常引人注目。女的大約三十歲,美貌出眾。一雙出奇的大眼睛,眼神溫柔、深沉、嫵媚而又富有吸引力,充滿著火一樣的熱情。同時又流露出馴順和謙卑。她那滿頭金紅色的頭髮如火焰一般,一舉一動都激起人們的愛欲。任何人只要窺視一下她那雙眼睛,就會像掉進了火山的噴火口一樣。那男的身材纖長,有兩條秀氣的眉毛,臉上時常帶著年輕人少有的倦意。通常還有一個人跟他們在一起。他們總是專心地談著話,談得熱烈,十分起勁。這三人似乎與常人不一樣,從來不知疲憊,也毫不厭煩。

  一天早晨,那少婦來到伊莎多拉桌前,介紹說:這是我的朋友亨利·巴塔伊先生。這是讓·洛蘭先生,他為你的舞蹈撰寫過文章。我叫貝特·巴蒂。我們很希望哪天晚上能造訪你的工作室,如果您願意為我們跳舞的話。」

  伊莎多拉非常激動,也十分高興。她從未聽見過像貝特·巴蒂那樣有魅力、那樣熱烈、那樣洋溢著生命力和愛情的嗓音。她以前就一直注意這三個人,貝特·巴蒂時常穿著令人吃驚的緊身衣,色彩不斷變化,上面還綴著閃閃發光的金屬片。

  那次會晤之後,他們就經常到伊莎多拉的工作室來。有一次巴塔伊還給他們朗誦他的詩作。就這樣,伊莎多拉以某種神秘的方式覓得了一把鑰匙,打開了巴黎知識界和藝術界名流的心胸。要知道,巴黎當時在世界上所處的地位,如同古希臘全盛時期的雅典。

  自從在1900年展覽會上觀賞了羅丹的作品之後,他的藝術天才總是索繞在伊莎多拉的心頭。有一天,她到大學路上他那工作室,去向羅丹參拜。

  羅丹的身材矮小粗壯、健壯有力、鬚髮豐美。他的作品寓偉大于簡雅。有時他低聲吟哦著他的塑像的名字,不過可以感覺到,名字對於他是沒有什麼意思的。他時常伸手去撫摩那些塑像。最後他兩手摸住一小塊粘土揉捏的時候,呼吸也急促了,熱流從他內心奔湧而出,好似火爐在熊熊燃燒。不一會兒便捏成了一個女人的胸部,她仿佛在他的手指下悸動。

  他攙著伊莎多拉的手,坐了馬車去她的工作室。伊莎多拉急忙換上舞衣,把希臘詩人德阿克裡特的一首牧歌跳給他看。

  接著,她把自己那套創造新舞蹈的理論講給他聽。但是不久她就發覺他並沒在聽她講,而是注視著她,兩眼閃閃發光,接著臉上的表情就像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作品。他向她走過來,伸手撫摩她的脖子和胸部,捏了她的胳膊,又滑過臀部和赤裸著的腿和腳。他開始按摩她的全身,就像揉捏泥巴一樣。同時,他身上發出熱焰。伊莎多拉燒焦了,她熔化了。她當時整個的心願就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他。是的,要不是由她所受的教養使她害怕起來,她真會這樣做的。她躲閃開去,急忙把外衣技在舞衣上,把他打發走,他當時莫名其妙。

  兩年以後,伊莎多拉從柏林回到巴黎,才又見到了他。以後若干年中,他一直是她的良師益友。

  伊莎多拉·鄧肯同另一位大畫家歐仁·卡裡埃爾的會晤就大不一樣,但也充滿樂趣。她是由作家凱徹爾的夫人帶引到他工作室去的。凱徹爾夫人憐憫鄧肯一家的孤寂生活,時常請他們到她家吃飯。有一次,伊莎多拉注意到牆上掛著的一幀奇異、迷人而憂傷的畫像,凱徹爾夫人告訴她說:「這是卡裡埃爾給我畫的肖像。」

  一天,她帶伊莎多拉到卡裡埃爾家裡去。她們登上最高一層的工作室。在那裡,卡裡埃爾被他的書籍、家人和朋友們團團圍住。他擁有一股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同時周身流淌著對於一切的深情厚愛。他的畫作的一切優美、力量和奇特,正是他那崇高心靈的直接表現。當伊莎多拉來到他面前的時候,感到自己仿佛見到了基督,滿懷著敬畏。

  幾年之後,約斯卡夫人描述這次會晤的情景,寫道:

  伊莎多技站在這位謙遜的大師和他的朋友麥基尼科大之間。她比他們倆還要文靜得多。我幾乎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美國女孩子會像她那天一樣顯得那麼害臊。看見我目不轉睛地瞧著她,歐仁·卡裡埃爾就拉著我的手,好像領著一個孩子去見識應該讚賞的什麼東西似的,對我說:「這就是伊莎多拉·鄧肯。」接著一片寂靜,更加烘托出這個響亮的名字。

  平時一向低聲說話的卡裡埃爾突然用深沉而高昂的聲調宣佈說:「這位美國姑娘即將給予世界革命性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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