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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如果把《聖經·新約》僅僅看成是耶穌的歷史、以色列人的世紀史,儘管要追究事件的已然律,但對古代先民留下來的文獻倒也不必苛求。所有民族「創世紀」的史詩,都帶有大量的神秘不可理喻的內容。

  傳說就是傳說,歷史使命是要剝開傳說的神秘面紗,去體察歷史的豐富真實。因此,歷史主義是不怕古代文獻中的神跡的。

  問題是:一旦歷史主義地承認了耶穌存在的真實性,就不可能不對神跡做出決擇,因為,如果神跡不真,就無法理解基督教的興起和昌盛。歷史主義地看宗教,信德退居其次,實證成為首要。歷史主義將會詢問基督教:到底是因為有了神跡,才有了信眾,才會使人遵從基督教所宣揚的真理,還是因為有了對人生的新穎信息,方才演繹出種種神迷?

  可以肯定,在最初世紀開元之時,在人們的自然觀念還處於極其簡單的時代裡,神跡肯定是興起一個新宗教的最好證據。因此《四福音》書裡大量講述聖跡故事便是贏得廣大信眾的最有效的手段。在這裡,宗教效果、文學效果和歷史效果極和諧地統一起來,強烈地攝取著人的心靈,並很快征服了兩千年前的整個歐洲世界。

  問題也恰恰出在這裡,當年最有效果、最能進入人心的神跡,在近現代和當代的科學背景下,卻成了最令人懷疑的虛妄。近現代所有反對有神論的著述,幾乎無一不是從攻擊這些神跡下手,因為「神跡」實在是不可實證的妄說。

  如果僅僅是懷疑這些神跡的虛妄,倒也對《聖經·新約》無妨。問題在於「神跡」是《新約》中,特別是《新約》裡面的「四福音」的「基石」。從福音書的作家傾向來看,教獲得廣大信眾的原因,似乎不在於宣教的內容,那些內容是常常遭人攻擊、遭人懷疑的。人跟從耶穌,是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耶穌行的神跡。因此福音書和整個《新約》的作者都是以萬分的虔誠和萬分的熱情講述這些神跡。在這些宗教文獻裡,由神跡而生信德,由信德而生信仰的邏輯是相當顯明的。那麼,當神跡遭到懷疑,神跡不被當代人「親眼」看到時,恐怕所有人都會像當年的十二門徒之一的多馬那樣,對耶穌的神跡,發生懷疑。

  據福音書講,多馬看到復活的耶穌,依然不相信,要求耶穌伸出手來,讓他摸一摸那被長釘釘穿的洞眼。

  福音書上說,當多馬摸到了被洞穿的傷口,於是他相信了耶穌的神跡。當代人呢,無法再次提出多馬的要求,沒有機會親自觸摸聖子的傷口,因此,疑慮永存心間,信德將信疑參半,信仰將搖撼傾倒。

  無神論者駁斥耶穌的神跡,大致有三種路線。其一:把《聖經·新約》完全看成是一些宗教作者的編造,或認為是教派人士為了擴展自己的新教而進行的善意的編織,或認為是宗教狂妄者欺騙廣大民眾的惡毒的造謠。其二:以歷史主義、科學主義、唯物主義的方式重新考釋耶穌神跡,承認當年耶穌的確施行了一系列奇特本領,創造了一系列治病救人的奇跡。但是,耶穌的療法,僅僅是一個民間醫生、心理醫生、神經病症醫生的方法,而並非是作為一個「上帝之子」的神術。大衛施特勞斯著名的反福音書的「」,認為當時的以色列國家,由於特殊的文化傳統,常常有一些由於想像而產生的疾病,所謂魔鬼附體可能就是一種神經性和精神上的紊亂。這樣由於迷信而得的疾病,大致上也可能通過迷信而治癒。

  因此,耶穌的種種神跡,不過是自然手段而已,只是被迷信誇大成了奇跡。但是水變成酒、行走在水面上而不沉下去、斥責暴風、喝斷烏雲這類「神跡」卻是自然法則無法考釋的了。於是有第三種否定:「神跡」

  僅僅是故事。這種否認也有幾種不同傾向。有人認為「神跡」是古人們理解信仰的一種象徵,是古代宗教的一種象徵方法。它是從哲學層面上肯定客觀「絕對精神」的象徵性論證。黑格爾的《》就是如此看待神跡的。更多的人認為,「神跡」僅僅是故事,是傳說,是以色列人民民間集體創作的神話,是猶太民族的偉大民間史詩。這樣看待神跡,自然不必辨其真偽,甚至越奇越怪越有文學性。

  關於神跡,還應有一個更重要的考慮。許多大小教派都使用了神跡手段,但是為什麼只有像基督教、佛教、伊斯蘭教這類的教派才真正喚起了信徒信仰呢?

  應該用反「福音書邏輯」來考慮問題。真正使「神跡」發生效用的,是耶穌所提出的那些信仰主張,是信仰最終支持著基督耶穌、釋迦牟尼、穆哈默德的神跡。因此,不是「神跡而生信德、而生信仰」,應該是相反,是那些透徹了人生和世界的信仰主張,保住了神跡、維護了這些動人的民間傳說,使其永遠具有真實的、實證的歷史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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