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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亞裡士多德的這個思想,表明他認為藝術不僅僅是模仿自然,而且要超越自然。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不是簡單地再現生活,而是比實際生活更高、更強烈、更典型、更理想。因此,模仿不是用藝術形式簡單地再現事物的感性現象;相反,它必須表現事物內在的真實。藝術有權利也有責任把事物理想化。比如音樂服務,亞裡士多德認為有四重目的:娛樂、道德教育、養性、淨化。每一種藝術都可有其中的任何一個方面,但僅僅是娛樂就顯得不夠,娛樂不是最終目的。然而其他三種效果只是當藝術作品體現並說明了藝術普遍有效性的特殊規律時才產生。

  關於淨化,被說成是憐憫和恐懼情緒的解脫,它在關於悲劇的定義中說成是悲劇的效果。這是要從一種倫理學和美學的意義上去理解的;當這種解脫伴隨著一種快感時,這些憐憫和恐懼情緒就得到補償和緩解。亞裡士多德是從當時的醫學中獲得感情淨化這一概念的,並把它應用於自己的理論。他對詩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也來自智者①的理論,特別是高爾吉亞②提出的修辭學理論。但亞裡士多德並不是跟在智者派後面亦步亦趨,而是遠遠超過了他們。智者派對外邦民族習俗的觀察,是想動搖把本民族的習俗視為絕對正確的信念;亞裡士多德是把歷史和人類學的事實作為知識來研究。他遠遠超出智者派的理論,對藝術理論的研究也比柏拉圖更富建設性。

  ①智者派,公元前5世紀中葉到前4世紀之間以傳授知識為職業的古希臘哲學家們的稱號。

  ②高爾吉亞(公元前483-前375)古希臘智者派哲學家、政治家,曾提出三個命題:1.什麼也不存在,什麼也沒有;2.即使存在著什麼,那也是不可認識的;3.即使是可以認識的,也還是不能夠把認識了的東西傳達給別人。在論證這些命題時,表現出他的極端相對主義和懷疑論觀點。著作有《論不存在或論自然》,現已失傳。

  3.悲劇

  《詩學》的大部分篇章是研究悲劇的。「悲劇是對嚴肅的完整的具有一定長度的行為的模仿。它的語言帶有若干附屬的裝飾品,各種裝飾分別在作品的各個部分出現。它的形式是戲劇性的,而不是敘述式的。它通過引起憐憫和恐懼來完成對這兩類情感的淨化作用」。(《詩學》)亞裡士多德研究悲劇的方法與在生物學、物理學、倫理學、政治學著作中所用的方法相同,常以具體例子印證所論問題。《詩學》中充滿了希臘悲劇的引句。他對悲劇的分析具有高度抽象性和技巧性,他的目的顯然不只是描述當時所表演的那些,更重要的是他要使好的悲劇觀念永遠有效。他瞭解其他作者的觀點,他自己的幾個主要論點不只是對希臘悲劇的直接觀察與經驗而形成,而且還與柏拉圖理論有相反意見有關。同時,他的詩學觀點也與其哲學思想、倫理思想有緊密聯繫。

  亞裡士多德認為,悲劇是一種行動的表像,是嚴肅的,本身有一定的吸引力,完整成體系,語言上是裝飾性的,不是旁白式的,透過憐憫與恐懼的表像使情緒得以昇華。他把悲劇分成六大要素:劇情、性格、思想(它們是所表現的對象的因素)、語言、歌曲(它們是表現手段中的因素)、形象(它是表現方式中的因素)。六大要素中,劇情是最重要的,佔據主導地位。因為悲劇所模仿的乃是生活的悲歡,是體現悲歡的行為。有了情節才變得「完整」和統一,通過情節起到淨化作用。他說:「悲劇對情感起作用的主要途徑是其情節部分,即發現和突轉。」(《詩學》)劇情圍繞中心人物,即他後來所謂的「悲劇英雄」展開的。悲劇英雄是指像俄狄浦斯①這一類本來聲名顯赫後來陷於厄運的人。

  他在德性和善上並不出類拔萃,而他之所以陷於厄運也不是因為他為非作歹,而是由於他犯了錯誤。(《詩學》)悲劇的主人公地位高貴、春風得意,他的「錯誤」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殺了生父並跟生母結了婚,後來事情暴露出來,於是出現了「突轉」,俄狄浦斯的母親自殺,他刺瞎了自己的雙眼並從忒拜流放出去。由於這種有機的統一性和所蘊含的情緒,情節才能打動觀眾的感情,使觀眾產生了恐懼與憐憫之情,使他們驚心動魄。最後,亞裡士多德指出,悲劇的作用正在於「通過引起憐憫與恐懼來淨化這兩類情感」。(《詩學》)「淨化」在宗教意義上是「淨罪」,在醫學意義上是「宣洩」。亞裡士多德以此詞來比喻滌淨心中的痛苦情緒,從而獲得快感。當然,如把悲劇的作用只歸於此,那就未免有點偏狹了。

  ①俄狄浦斯,一譯奧狄浦斯。希臘神話中底比斯國王拉伊俄斯的兒子。因神曾預言他將殺父娶母,出生後就被其父棄在山崖。被牧人所救,由科林斯國王收養。長大後,想逃避殺父娶母的命運,卻在無意中殺死親父。後因除去怪物斯芬克斯,被底比斯人擁為新王,並娶前王之妻即生母伊俄卡斯達為妻,生子女四人。後來全國瘟疫流行,神示須除去殺死前王的罪人才能消災。他追究原因,始知自己實已殺父娶母。伊俄卡斯達聞訊自縊,他也在悲憤中刺瞎雙目,流浪而死。古希臘悲劇作家索福霞·克勒斯根據他的故事寫了悲劇《俄狄浦斯王》。

  亞裡士多德認為,悲劇不僅是敘述已發生的事實,而且也敘述即將發生的事;不僅指在知覺到的情形下將發生的事,而且也指在期待中可發生的事。悲劇一方面可以說表現的既不是過去的事件,另一方面也不是自己的胡亂幻想,而是事件的理想系列,即可能發生的事件。這就使亞裡士多德提出詩與歷史的區別,二者之不同不因一是用韻,一是用散文。即使將希羅多德①以韻文寫出,它仍然是歷史。其真正的不同是歷史處理的是已發生的事實,詩則是處理將發生的事。

  歷史處理單獨事實,詩則為普遍事件。故詩比歷史更嚴肅且富哲理性。這是亞裡士多德的觀點,對否,大家可以討論。在生活中,任何事件都是受機會及偶然性影響的,但詩人可以而且應該表現事件的理想狀態。亞裡士多德與柏拉圖對詩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柏拉圖對詩的看法極其不佳,詩作為藝術的一種形式,只是對理念世界模仿的模仿,是不真實的;亞裡士多德則將柏拉圖常用的特殊與普遍的不同性之說用來說明詩人所表述的不是特殊,而是普遍,將特殊事件當作表現人類活動的一種工具和引喻。

  ①希羅多德(公元前484-前425),古希臘歷史學家。在西方史學中有「歷史之父」之稱。因反對哈利卡納蘇城僭主,被放逐到薩摩斯島。曾遊歷埃及、巴比倫、黑海北岸等地,並長期寄居雅典和南意大利的條利城。著有《歷史》(即《希臘波斯戰爭史》),以記載希波戰爭為主,也敘述希臘、波斯、埃及與西亞各國的歷史、地理和風俗習慣,內容豐富,描寫生動,是研究西方古代史的重要資料,但雜有許多神話傳說,不盡可信。

  亞裡士多德強調悲劇是動作而不是角色的表述。它「不是人的表述,而是動作與生活,幸福及不幸福的表述,因為幸福是一種行為」。(《詩學》)動作在悲劇中不是為了對角色的研究,悲劇的整體統一性是在劇情上行為的統一性,不是角色的統一性。在劇情的統一性上,他提出兩本荷馬史詩——《奧德賽》和《伊利亞特》為具體例子。這兩本詩是有關行動的,以行動構成整個劇情。荷馬未企圖將其主角阿喀琉斯①或奧德修斯②的整個個人歷史寫進去。

  ①阿喀琉斯,又譯阿基裡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出生時被母親海洋女神忒提斯握住腳踵(腳後跟)倒浸在冥河水中,因此除沒有浸水的踵部外,任何武器都不能傷害他的身體。荷馬史詩《伊利亞特》描寫他在特洛伊戰爭中英勇無敵,擊斃特洛伊主將赫克托耳,使希臘聯軍轉敗為勝。後被敵人用箭射中腳踵而死。因此有成語「阿喀琉斯的腳踵」,意即致命弱點或薄弱環節。

  ②奧德修斯,又譯俄底修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羅馬神話中稱為尤利西斯。在特洛伊戰爭中獻木馬計--把一批精兵埋伏在一匹大木馬腹內,放在城外,佯作退兵。特洛伊人以為希臘軍已撤,把木馬移到城內。夜間伏兵跳出,打開城門,伏在城外的希臘兵一擁而入,攻下特洛伊城。戰後回國途中,在海上飄流10年。歷盡種種艱險,先後制服獨腳巨神波占斐摩斯、女巫喀爾刻等,又向先知忒瑞西阿斯問路,始得重歸故鄉。當時其妻珀涅羅珀正苦於無法擺脫各地求婚者的糾纏,他於是喬裝乞丐,把求婚者全部射死,最後闔家團聚。荷馬史詩《奧德賽》即是以他在戰後的經歷為題材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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