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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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到院的時候,院裡辦事人一個個臉帶笑容,戴祿爾急做一團。 「什麼事?」雨果問。 「沒有旁的,是你的戲劇已經給斷送了,劊子手就是你的一班朋友。」 雨果問明底細,說這不能怪他們,院方不應該把他們關在裡面。這事最好不給馬爾斯小姐知道。經理特別告誡,不許走漏消息。作者來到馬爾斯小姐房裡。 「好極了,」馬爾斯小姐一見就說:「虧你有這樣一班漂亮朋友。你聽見沒有?他們幹的好事。」 敵人早已把什麼都告訴她了。 馬爾斯小姐氣得發瘋。「我演戲的地方也著實不少了,這樣一種看客,倒也是第一遭看見。這都是受了你之賜啊。」雨果仍舊照前邊一樣的話答她。他走到後臺,演員、配角、台匠、照料人員的態度都從冷談變成了仇視,只有喬亞尼一人走過來,身上穿著華麗的唐·哥梅茨的衣服,對雨果說: 「放心,我就覺得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好興致。」 雨果從幕眼裡向外窺視,只見全戲院,從上到下,一片都是綢緞、珠寶、鮮花和裸露的肩膊。在這一團錦繡之上,卻有兩簇不調和的顏色,盤踞在音樂臺上,第二月樓和正廳兩側。 木響三聲,作者眼看著台幕止升,心裡禁住感到一陣壓逼。他將自己的思想獻在不相識的大眾跟前,他的前程說不定就在此一舉。第一幕唐·革爾洛和約桀法的一場順利地演過,接著就是唐娜·莎爾出臺。那些青年即不諳戲院慣例,又不是馬爾斯小姐的信徒,對於她的出場,沒有什麼表示。那平日為她捧場的人們又怪她不該演這場新劇,也都默默無聲。這種冷淡的場面是馬爾斯小姐從來沒有經過的,使她不免有些氣餒。幸而費爾孟雖早過了愛爾那尼的年齡,還充滿著青春的熱烈和精神,很精彩地讀道: 啊,昏憒的老兒,你的頭都抬不起了。 你的行程已到了終點…… 老兒啊,快去叫做壙的給你量身材吧! 音樂台、側廊、月樓三處掌聲齊嗚,但是別處還是沒有動靜。 演到第二幕中間,唐·革爾洛和愛爾那尼的一段對話: 「我的信使 從今日起,我判你是亂黨,是叛逆, 要下令通緝你。」 「悉聽尊便 我的有是你帝國以外的世界, 你的勢力所不及的地方還多著呢。」 「等有朝一日,我統治了整個世界, 那時我會遁入墳墓。」 包廂裡面也有助彩的掌聲了。每一節演過去沒有發生阻礙,演員和事務員的態就和氣一分。等到第二幕演完,大家漸漸有了笑意,其中有幾個人對劇本也開始真實地讚賞起來。 然而真的危險還沒有過去。「觀像」一場,受了滑稽劇的事先攻擊,在觀眾心目中,先存了個不好的印象,才是最可怕的難關。第三幕開頭還好,唐·哥茨對唐娜·莎爾所說的一節: 一個年青的牧人走過…… 喬亞尼讀來,慷慨悲壯,感動了不少女人,其中有鼓掌的。薩克斯-辜步大呼:「婦女萬歲!」喬亞尼態度中含有傲岸的拙直和和藹的高貴,和他所飾角色的身份非常適合。他用激昂的聲調,朗誦「觀像」一節,全場聚精會神地一直聽到第六個像。從這以下就不及先前順利, 開始有訾議的聲音。到第八個像,果然有噓聲:「更好的有的是,現在且不提。」一句渡過了危局。末一個像贊一開頭,便引動了滿場彩聲。到唐·哥梅茨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和未婚妻,不肯獻出家裡的客人,雖明知這客人即是自己的情敵,彩聲沒有停息。這以下,全戲院再沒有對劇本表示懷疑的人,但最後勝利的獲得還在查理五世的獨白。這裡一字一句都被彩聲截斷。臨末,全場成了一片轟雷的歡呼聲。 在這歡呼聲中,雨果聽說有人找他。雨果走出來,看見一個大腹隆然、神氣直爽的矮胖子。 「我的名字叫馬畝,」他說,「我是巴圖印書局股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到外面談一談,如何?」 雨果跟他到馬路上。 「我和巴圖恩今晚都在這裡聽戲。我們很想印你的《愛爾那尼》,你肯把版權賣給我麼?」 「你出多少錢?」 「六千法郎。」 「戲完了再談吧。」 「對不起,」矮胖子不放手,「我願意立刻成交。」 「為什麼,現在你還不知道買進的究意是什麼東西,劇本的成功說不定會低落的。」 「這話不差,不過說不定也會高漲。我看到第二幕,只想給你二千法郎,第三幕,四千法郎,現在第四幕,我給你六千,到第五幕後,恐怕非一萬不行了。」 「既然如此,」雨果笑道:「既然你有這個顧慮,就現在賣給你,明天一早,請到捨下簽字。」 「如果沒有妨礙,立刻就簽字如何?我此刻就帶著六千法郎在這裡。」 「很好,很好,不過在馬路上,怎麼簽呢?」 「那裡不是一家紙煙店麼?」 書賈同作者走進店去,買了一張印花銳紙,借了筆墨,就在櫃檯上簽了字,雨果收下六千法郎。這對他是非常有用的,因為這一天家裡只有五十法郎了。 雨果回到戲院,一看滿場的面孔,曉得戲劇的成功依然未減。第四幕已到了收場的時候,密啟羅、喬亞尼、費爾孟三人平分了今晚的成績,都笑容滿面。前四幕唐娜·莎爾只占次要地位,這時雨果認為有去看一看馬爾斯小姐的必要。 馬爾斯小姐卻氣憤得很。起初她裝做沒看見雨果,只管罵她的助裝的女僕。 「你今天怎麼的?我就者是準備不好。我的粉呢,粉!我問你討了有一點鐘了。我的忘記就老是不得空,人來人去,鬧得我關發昏。啊!是你麼?雨果先生!」一面搽粉,「你曉得不曉得,你的劇本好得很。至少在你和那幾位先生看來。」 「現在我們要看你的一幕了,夫人。」 「對了。戲完我才開始。真的,你的那班漂亮朋友,我沒有太勞動他們呀!你曉得不曉得?我出場沒有彩聲,今天還是第一次呢?」 「這次再出去,保你滿場彩聲。」 「總之,」她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氣,說,「我一接受我角色,就早料到如此了。」 當她穿好白緞袍,戴上白玫瑰花冠,露著霜一般的牙齒,搖著她那永遠是二八年華的嫋那身材,重新登場的時候,觀眾的眼前仿佛一亮。臺上的佈景也非常美觀。那露臺上交頭接耳的戴著面具的賀客,那燈燭輝煌的宮殿,那花園裡白茫茫放射著的噴泉,那熱鬧的喜慶氣氛和跳舞會的音樂,然後剩下寂靜的月夜,臺上單留一對新人。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此起觀眾的美感,馬爾斯小姐用她那金石般的聲音,朗讀下面的兩句詩: 天際的月兒剛才上升, 你在我耳邊談著,你的聲音 和月兒的光明,一齊沁入我的心頭。 我的心裡寧靜而且愉快,愛人呀, 恨不能我就在此刻死了。 這時候的馬爾斯小姐也不必妒忌別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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