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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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某日晚上,雨果公開朗誦《瑪麗恩·德·洛爾姆》。那時劇名為《黎希留治下的一次決鬥》。那晚上到的人很多,其中有巴爾劄克、德拉克洛瓦、繆塞、大仲馬、維尼、聖伯夫、梅裡美、維爾曼、貝爾當兄弟、路易·貝隆謝、蘇列埃、戴祿爾、蘇梅、泰斯杜夫人、台香兄弟、台弗利亞兄弟、查理·馬寧等,劇本讀完,給予聽眾的印象非常良好。 最使人驚喜的是雨果居然也寫了一篇可以排演的劇本。《克倫威爾》裡那許多越度的發展使人們懷疑:雨果能不能約束自己的文思,使它受舞臺範圍的限制?《瑪麗恩·德·洛爾姆》打消了這種疑慮,而毫無疑義地將雨果列入了戲劇作家之林。 眾人道賀後,各自散去。梅裡美走在最後,對於劇本的結尾,他還有一點意見。那時的狄蒂哀至死沒有寬恕瑪麗恩。梅裡美以為這種狠心的收場,給予觀眾的印象太生硬、太冷酷、狄蒂哀不應如此薄情,他那冷酷的態度在最後的一刻,應該稍微和軟些才好。 第二天早晨九點鐘,戴祿爾先生就到了鄉間聖母堂路。 「昨天人多,沒有法子和你談話,不用說,《瑪麗恩·德·洛爾姆》是給我了。第一個向你要劇本的是我,你的第一篇劇本當然是我的。況且,扮演瑪麗恩·德·洛爾姆,除了馬爾斯小姐,還有誰呢?就這樣吧。」 「可以。」雨果說。 當晚,雨果接到聖馬丁門戲院經理酋斯郎·德·拉舍爾的來信,請雨果用他的戲院。他的條件是以弗雷台立克·勒梅特爾飾狄蒂哀,陀梵爾夫人飾瑪麗恩,戈貝爾、洛克洛亞、白羅服、傑曼等人飾其他的角色。 第二天清早,女僕領進來一位男客,身穿黑上衣,白褲子,襟角上綴著徽章,蒼白的臉上突起一雙靈活的眼睛,滿頰絡腮鬍鬚。他名叫亞萊爾,是奧台恩戲院的經理。 「雨果先生,」來客說,「外面人人都說你前天晚上朗讀了一篇戲劇。今天我特地一早來,第一個問你要這篇戲劇。」 「你已經是第三個了。」雨果答道。 聽說劇本已經許給法蘭西戲院,亞萊爾還想爭。他說,象雨果這樣前無古人的膽大的文才,法蘭西戲院是不合適的,法蘭西戲院的看客都是些頑固的老頭子,不喜歡新文藝,比不得奧台恩的看客都是年青人、大學生。他們矯健而活潑的手掌最歡迎文藝革命。為維克多·雨果本人計,為戲劇解放的前途計,第一次的成敗關係非常重大。在奧台恩戲院飾瑪麗恩的當然是喬爾治小姐。 雨果說,這些話很正確,但是他已經允許了別人。明天就要到法蘭西戲院審查會讀劇本去。 「人家還要你讀,」亞萊爾叫起來,「我,我是連看都不用看的。」 桌上放著稿本,他拿起筆來,在封面上就寫: 「奧台恩戲院定收之劇本,一八二九年七月十四日。 亞萊爾」 「瞧,今天是巴士底天牢解放紀念日,」他說,「我的巴士底也攻下了。」 他說完,毫不客氣,挾了稿本就走。雨果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它奪下來。 劇本在法蘭西戲院裡的誦讀,和在鄉間聖母堂路的一次同樣地獲得了成功。 「不用付表決了,」戴祿爾說,「劇本不是雨果先生提出的,是我們向他要來的。」 這時正在盛夏,排演有的是工夫,戴祿爾將稿本送到文藝新聞檢查處。他擔心那第四幕,曾勸作者略加修改,減輕一點語氣,但是雨果不肯。檢查的結果,不出經理所料,不准上演。 那時內政部長是馬爾蒂臬克先生。他也算是個文人,素以愛護文藝見稱。據說革齊密·特拉維業的《馬麗諾·番裡洛》,就是經了他的力爭,才沒有被檢查處查禁。雨果一徑前去訪他。 馬爾蒂臬克先生有兩副臉孔,一副是和藹的、客氣的,是平常人的臉孔;一副是冷峻的、傲慢的、是內政部長的臉孔。他接待雨果時用的是後一副臉孔。講到戲劇,馬爾蒂臬克贊成舊的區別,一邊是悲劇,一邊是趣劇或滑稽短劇。在當代作家中,革齊密·特拉維業就是他的拉辛,曾經和他合作過的史克立伯是他的莫裡哀。在他看來,維克多·雨果是破壞戲劇成規的務新家。《瑪麗恩·德·洛爾姆》一劇,在他以部長和文學作家的兩重眼光看來,是含有危險性的東西。他對作者的態度也非常傲慢,他說,檢查處所反對的是第四幕;他已將劇本讀過,認為檢查處的評語還很和緩,作者所刻畫的、糟蹋的,不僅是當今國王的曾祖,簡直就是國王本人。一個耽于田獵,受制于教士之手的路易十三,在人們看來,不是影射查理十世麼? 雨果立刻抗議,說:他沒有任何隱射,他寫路易十三,就是路易十三,不是別人,他從來沒有示人以作偽的口實;借一個已故國王的臉頰打當代國王的耳光,不是他雨果的為人。 「我相信你的話。」內政部長說:「我十分明白,你放在戲裡面的人物並不是查理十世,但是人們看起來,就是查理十世了。我們今天面臨嚴重時刻,人們在四面八方攻擊王統,黨爭的猛烈一天甚似一天,這不是拿國王的尊嚴供人挪揄取笑的時候,自從《費加羅的婚姻》公演以來,大家知道,一篇戲本會產生如何的影響。這問題今日就是提出閣議,但是我不瞞你,我是主張禁演的,如果這事取決於我,你的戲劇一定不能上演。」 雨果受了部長的峻拒和慢待,很是氣憤,要求覲見國王。第二天早上他接到渥蒙公爵的來函,通知他,法王陛下當日正午就將單獨接見「維克多·雨果伯爵」,這個爵號雨果從來沒有用過,並且也第一次受人如此稱呼。 雨果下午要到聖克盧。第一個難題是,覲見法王,當穿禮服,而雨果沒有禮服。他的哥哥阿貝爾恰巧在他家裡,自告奮勇去借來一套。同時法蘭西戲院送來一份第四幕的抄本,寫在精美的白紙上,一字不錯。 正午過後,傳達官領雨果進了客廳,客廳裡已有一二十個客人,胸前綴滿了勳章和徽綬,其中有一位是女客。男的都立著。按禮節在王宮裡,就是國王不在,也只有女人可以在座。那唯一的女客是杜·凱蘭夫人,雨果曾在阿貝爾·雨果結婚禮堂裡見過她。他和杜·凱蘭夫人談著,一個傳達官走過來請夫人再等一等,彌撒快做完,國王就要回來了。 話剛說完,安固萊公爵就走了進來,護兵前擁後圍。他項上戴著聖靈的項圈,胸前掛著聖路易十字勳章,一手挾著帽子,一手拿著祈禱書,舉步遲重地走著、搖擺著、傴僂著,一路向兩邊點頭,從大廳中央走了過去,沒有特別注意任何一個人。 隔了一會,先前同杜·凱蘭夫人講話的那個傳達官來請她。杜·凱蘭夫人起身,坦然自若地穿過男子群中,進了國王的辦公室。雨果料想還有不少時候才能輪到他,走到窗前,閑眺外面的景致,在那裡站了還不滿十分鐘,就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這迅速的召見頗出於他的意料,廳中人都注目在他身上,雨果素情怯赧,這時比杜·凱蘭夫人受窘多了,他走進國王辦公室時,不禁滿面通紅。 法王查理十世和藹的接待使他定了神。法王說,久已聞雨果的大名,雨果如有什麼事情,他非常願意幫忙。雨果陳述來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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