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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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團的敞車和轎車倒只出城一次,是上洛桑參加民族英雄威廉·退爾的紀念節的;循路一看戈貝。湖上只見飄著錦旗的舟艇,湖水反映著蔚藍的天色。四鄉居民都趕來看熱鬧,洛桑城有容不下之勢。回來之後,日內瓦更見其面目可憎,旅行團決定第二天便離開這裡。 第二天,要出城的時候,不想城門緊閉。那天正是星期日,而又剛過聽宣教的鐘;在教堂宣教時間,整個日內瓦城象一所監牢。為消磨時間,雨果想看一看聖彼得堡教堂;但是,雨果剛一進門,立刻有人請他出去,不讓擾亂善良的信徒們聽講。雨果回來,呆在車子裡硬等,對這些既不讓人進又不讓人出的新教徒心裡生氣。 最後一首聖詩唱完,城門開了。拉車的馬,在揮舞的鞭子下,飛馳而去,一口氣跑到莎隆樹,停車吃飯。在吃飯的時候,維克多·雨果和查理·諾第埃談起他們計劃中的書來。 「該是多麼好的一本書啊!」諾第埃太太說。 「如果真寫成的話,」雨果太太發表意見。 「怎麼?」兩個作家同聲發喊,認為這懷疑令人可惱。「我們已幾乎拿了稿費,還能不寫文章?」 「你此刻正在吃著這稿費呢!」諾第埃指著雨果太太碟子裡的一塊雞肉說。 為消除太太們的懷疑,維克多·雨果第二天便著手寫他所承當的散文,寫的是從莎隆樹到夏菲尼克斯道中的風景。我們讀者與其讀我對段路途的描寫,不如讀雨果本人的描寫更好,下面便是雨果的原稿。書因烏邦·卡內爾破產未得出版,雨果又沒有把這篇文字收入文集。 第四十四章 給拉默男的一封信 一到夏莫尼克斯,諾第埃首先考慮第二天打什麼嚮導,領他登蒙東維峰。他前一次認識了一個老頭子,名叫馬爾馬。他十分賞識這個嚮導,前一天曾在雨果他們面前談起過,因此當店家請雨果在留言簿上寫幾個字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寫了: 拿破崙。泰爾馬。 夏多布裡昂。巴爾馬。 但是巴爾馬這時老病在家。諾第埃只得選了巴爾馬的一個本家。雨果隨便找了一個年輕人。 太陽剛出土,遊客們便起身,吃過牛奶和從蜂房裡剛取出來的蜂蜜,覺得味甚鮮美。隨後一齊出發,男子們步行,婦女們騎驢。大家開始登山,時時回頭眺望穀底。下面的房屋和居民漸漸小得看不見,使人有在小人國裡旅行之感。房屋牆上都塗著顏色的粉,看去像是些兒童玩具。阿費隆河象一條銀線蜿蜒在絲絨氈上。人們繼續向上爬;再回頭的時候,就什麼也看不見,遊人腳下濃雲遮掩了大地。 到了山頂。頂上有一房子,簷前大書:「大自然之廟」。廟裡的和尚卻是客店主人,客店裡賣著牛奶和櫻桃汁的混合飲料。 前面還有冰雪之海未見,而婦女們到此遊興已足,讓男子們單獨前進。雨果、諾第埃和蓋三人跟著嚮導,奮勇前進,兩手扶著裝著尖鐵頭的木棍,時時要攀援石榴花樹,這種樹在山裡很多,而且長得異常結實。 雨果的嚮導是個新手,走錯了路,把客人領上了冰堤,冰堤愈走愈窄,但年輕人不肯認錯,堅持前進,說路前邊就寬起來。但是冰堤的闊度還在削減下去,不久隻剩兩個懸崖一片。嚮導拉著雨果的手,說:「不要怕。」但是,他自己的臉色都轉白了。再走幾步,一邊的山罅不見了,冰舌和一個山頭接連起來。他們必須上得山頭,才能過去。冰提上沒有兩人並立的餘地,嚮導一隻腳踏在堤背上,一隻腳貼著懸崖的陡壁向前移動,不過山裡的小夥子腳步真堅定,他象石像一樣支持著雨果全身的重量。他們到了山頭旁邊,但是難關還沒有渡過,冰堤和山頭高低相差五六尺,接連的部分是一堵絕壁。 「我們必須放開手。」嚮導說。「失扶著木杖站在這裡,如果怕頭暈,就閉上眼睛。」 他自己爬上絕壁,過了幾秒鐘——這幾秒鐘在雨果看來,比幾刻鐘還長,他彎下身,伸出兩手,將雨果輕輕提上山頭。 這山頭嚮導是熟悉的,因此覓路而行,並不困難。不一會,便見諾第埃和蓋兩個前來相尋。諾第埃的嚮導見雨果和他和嚮導所走的方向,猜出了雨果嚮導所冒的大險,嚴厲地責備他,說他危害了旅客的生命,並且也損害了他們行業的名聲,是全體嚮導業者的恥辱。剛才在懸崖上穩如磐石的年輕瑞士人受了同伴的責備,兩粒眼淚珠不覺奪眶而出。 回到「大自然之廟」,女客們聽了冒險的經過,駭得直哆嗦。她們到處都見危險,不敢再騎驢下山;但是她們自己的腿還不及驢子的腿穩當,在陡斜的山坡上,身不由及地往前直沖。她們腳下打滑,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怪她們丈夫不該領她們來,生了氣,哭起來。到了山腳下,回想自己害怕的樣子,不覺好笑。於是女客們的眼淚、嚮導的眼淚、雨果所冒的危險全都化成一場歡欣。 諾第埃和蓋的嚮導拿出手冊,請旅客留言,證明他們領客遊山的方式是否適合。雨果的嚮導也不得不拿出他的手冊, 他慚愧得不敢抬頭。雨果拿過手冊,寫道:「米歇爾·特夫蘇救了我的生命,是個好嚮導。」嚮導見了立刻轉憂懼為歡樂。 諾第埃和雨果感覺各人所領的一千七百五十法郎已快用盡,應該作歸途的打算。回家的路上是相當悶損的。路走得很慢。碰到古跡或圖書館便停下來。因為,雨果愛磚,諾第埃愛圖書。每到一處,兩人拉住店家,搶著問,一個問哪裡有古建築,一個問哪裡有舊書攤。店家忙不過來,答話顛三倒四。諾第埃急了,說: 「老朋友,你簡直中了哥特老妖的迷了。」 「你著了哀爾遂維惡鬼的魔。」 到裡昂停了半日。歌唱家馬丁正在裡昂演奏。諾第埃太太從不錯過看戲看熱鬧的機會,拉了大家上戲院,只有雨果不愛滑稽歌舞劇,沒有去。——到莎多烈,在樓下吃午飯,窗口射進八月的陽光。大家正吃得香,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窮苦女孩在馬路上看見這裡邊的盛餐,走進來把她襤褸、瘦弱、饑餓、肮髒的身體擋住滿窗的陽光。諾第埃伸手到坎肩口袋裡,摸著一個硬幣,就拿出來。在他把錢給予女丐的當兒,諾第埃太太提醒他,那是個二十法郎的金幣。 「沒什麼。」諾第埃說,「多了這二十法郎,我下半輩子也不見得更富裕。」 錢終於給了窮女孩。 九月二日,大家回到巴黎。諾第埃口袋裡只剩二十二法郎,雨果只剩十八法郎。兩輛車子在市口分道,敞車回到沮沼路,轎車回到聖熱孟郊區。 下面是拉默男給雨果的一封信,信裡談到這次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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