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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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為難的情形告訴了經理。經理認為,要來參加加冕大典而不預先包房間未免太糊塗了。遺憾的是他自己家裡已被全部佔領,本人只在一間頂層閣樓裡安身;他戲院裡一個演員,佛洛維爾小姐,家裡還留著兩個房間,如果把遊客的大名告訴她,她是會讓出一間的。 女演員果然極肯幫忙。她有一個臥房和一間客廳。她把客廳讓了出來。客廳裡的沙發是現成的床鋪;地下放上三個褥子,便是很好的寢室。 第二天早晨,四人穿著法國禮服,腰裡掛著佩刀,舉動未免有些欠自在。到了大教堂門口,查票人請他們拿出請柬來,然後指給他們上哪一個包廂。禮堂的四壁掛滿了采色紙片,頂上是紙制的哥特式尖角穹窿,下面分成三和席位,每一行都擠滿了人。國王的寶座居中,前邊是親王們的座位,再前邊是各國使節,寶座的左邊是眾議員席,右邊是參議員席。眾議員穿著呢禮服,鈕子扣到下巴,反領上帶著一種綠絲花繡,是唯一的裝飾,參議員相反,渾身彩色繽紛,上身穿著天青絲絨繡花上衣,外罩天青絲絨大衣,上面繡著百合花,裡面襯著青緞坎肩,腳上穿著白絲襪、高跟戴花黑絲絨鞋,頭上戴著享利四世式的白翅帽子,帽頂圈作金色組綬。 從教堂回來,維克多·雨果先生談起觀感。除了禮堂的佈置,他認為一切還相當隆重莊嚴。但是有一點很使他吃驚:國王曾全身橫躺在主教的腳下。 「你說什麼?」諾第埃打斷他的說話。「有這樣的事麼?」 兩人爭執起來,維克多·雨果說大典有這樣一個情節,查理·諾第埃說沒有。 維克多·雨果先生跑去看夏多布裡昂。夏布裡昂剛從禮堂裡回家,正在生氣。 「照我的想法,儀式該是完全另一種式樣,」他說,「禮堂四壁什麼亦不掛,國王騎在馬上,前面放著兩本攤開的書,《聖經》和大憲章,表示宗教信仰和政治自由合為一體。今天做的不是如此,地放上許多三腳架,活象一台戲。」 他認為這搞得十分俗氣、可厭,說: 「現在我們連錢都不會花了。你知道還有什麼妙事麼?法國國王和英國大使之間發生一場車怪儀仗戰,而吃敗仗的是法國國王。英國大使是坐著一輛十分華麗輝煌的車子來的;人人都去看這車子,連我這素不好奇的人也去看了。人們覺得和這樣一輛車子相比,國王的鑾駕簡直象街頭出租的馬車,不得已和英國大使商量,大使為顧全法國國王的顏面起見,改坐了一輛比較簡單的車子。」 維克多·雨果先生告訴夏多布裡昂他和諾第埃的爭執。 「喂,」夏多布裡昂說,「拿這給他看看。」 他拿桌上拿起大典的禮儀單,上面明明開著,在某一時刻,國王要在主教的腳下躺著。 「怎麼樣?」雨果回來把禮儀單給諾第埃看,問他。 「說真話,」諾第埃說,「我還是睜大了眼睛看的;我的眼睛並不比別人的差啊。你看,光天白日之下,親眼看東西還會看成這樣子。就是對著法官,我也會抱著絕對的信念,說我看見的是那樣的。」 「對啊,」雨果說,「見證人的一句話,時常就會使人頭落地的。」 四位旅客留在蘭斯,看第三天國王接見寺靈會騎士。雨果利用空餘的時間到全城參觀了一番,日後他運用這些材料描寫了《巴黎聖母院》中香弗樓列的故事。 國王又在大教堂接見了騎士們。查理十世頭上戴著皇冠走進禮堂,後面跟著宗族親王,到了寶座前面,分行立定,寶座左右只有王室眷屬和騎士們可以近前。 當日最引人注意的事是夏多布裡昂和維萊爾的狹路相逢。兩人本是死對頭。夏多布裡昂被維萊爾逐出政府之後,在《評論報》上施行惡毒的攻擊,藉以洩憤。有趣的是,這兩個怨家是最後受勳的人,所以覲見時,並立在一起。在他們等待覲見的當兒,群眾把他們飽看了一番。 兩人中不怕碰頭的倒是維萊爾。首先,那一身十分華症狀的衣服,便和夏多布裡昂的身體不相稱。那本是和大前天同樣的衣服,只是顏色改了。大前天穿的是天青絲絨大衣,今天穿的是黑色絲絨大衣,作裡子的是火紅閃緞;短褲、坎肩和鞋上的絨球都用同樣顏色。帽上仍舊插著羽翅,但前天的金色組緩換作了火紅絛帶,邊上有火焰和白鴿作花紋。穿著這一身富麗華貴的服裝,夏多布裡昂愈顯出身材矮小,他儀容上最突出的是寬闊的前額,這前額罩在戴翎的帽子下面,不見了。夏多布裡昂面帶溫色,顯出煩躁不耐的樣子。 維萊爾當了內閣部理,十分得意,神態自若。他眼睛對著夏多布裡昂,但是沒有看見他,象壓根不認識他一樣。他有的是高官厚祿,而夏多布裡昂卻空有一身文才,他對夏多布裡昂表示冷淡而藐視,也就不足為奇了。 第四十二章 訪拉馬丁 拉馬丁也參加了加冕大典。 四年前,《沉思集》初出版的時候,雨果曾在《文藝保守報》上歡呼過新詩人的出現: 「這才是詩人寫的詩,有詩在裡面的詩!」 「我把這本奇特的書,從頭到底,讀了一遍,又一遍。雖然其中有些文字上的疏忽,新造的用語,重複詞句和晦澀的地方,我還要對作者說:『加油呵,年輕人!柏拉圖所要加以榮寵,然後驅之於共和國境之外的正是象你這一類人。你需要有精神上的準備,會有人來把你趕出我們這無秩序、無學識的領土,而你的被逐還不會如柏拉圖那樣的給你餞行、歌唱、『送花冠』。」 過了幾時,洛恒公爵領了一個青年人來看維克多·雨果。這人身材高大,外表頗帶貴族氣,行動舉止瀟灑自在。這就是拉馬丁。兩個詩人就此結成朋友,以後雖長期不見面,友誼始終不變。 冬天,兩人時常會面;夏天,拉馬丁去了聖波昂,兩人時常通信和報告彼此工作的情況,討論藝術問題。對於文法的正確性兩人意見頗不同。拉馬丁藐視文法,說:「文法妨礙詩感。文法不是為我們而設的。我們不能依照文法規律來說話,我們應該看話怎麼到我們的嘴唇上來,我們便怎麼說。」 拉馬丁在另一封信裡說: 「我相信,你的苦惱只限於覓韻;希望你下一次來信告訴我,你服季拉路的小別墅裡一切都順利安好。在這裡也比先前好,雖然還不算太好。近幾天來,我寫了一些詩,頗為快慰。過幾天,我給你抄幾百句去,其內容不過是正貌正經地說玩笑話。可是,有說玩笑的興致而說起來,這就是樂處。詩是獻給你的;希望你的詩寫成後也獻給我。讓後世的人,看了我們結合在一起的名字——如果我們名字能垂于長久——知道,詩人也有互相敬愛的。」 又一封信邀請雨果到聖波昂遊玩;為增加邀請的力量,請柬是用詩寫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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