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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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決定你終身的大事必然會引來我極大的興趣,親愛的維克多。你不久就要成為丈夫,娶一位你自小深愛的姑娘,這姑娘和你正是一到天生的碧玉。我用全副的心力請求上帝祝福你們的結合,這結合似乎是上帝通過長期而堅貞的考驗,純潔而甜蜜的愛情,親手準備起來的。你這衷心選定的對象曾經在她心的深處為你保持了堅定不拔的情意,你今日嘗到和她結合的幸福,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在等待著你的義務,來紀念這件盛事。以你今日的身份來說,青春的戀愛已經感到不足,而需要有更堅定,更深厚,雖然熱烈稍遜的感情。你現在是丈夫,明天就要做父親;想一想這兩重資格會給你加上何等負擔。你是永久會忘記這一點的,倘使你能記得你是一個基督教徒,倘若使你常在宗教裡尋求你行為的準則,尋求你承當誰也不能避免的考驗的力量,甚至是承受幸福的力量。你所感到的快樂是分所應得的,是上帝安排的,如果你不忘記這是上帝給你的。我在來信裡看到了對這種認識的無邪而動人的表示,深為喜歡。但是,你要知道,這快樂是有時間性的,它同時間一樣,轉瞬即逝。在永存裡面有另一種快樂,這才是你靈魂所追求的目標。親愛的朋友,但願上天將少年夫婦應得的天恩賜給你和從今以後永久不再離開你的那個人兒。但願它在你所經過的道上,掃除足以折磨你、破壞你安寧的一切。這就是我,你最誠懇最關懷的朋友,對你的祝賀。」 這封信發出之後不久,拉默男本人回到巴黎,他給了維克多為他的婚禮所必不可少的懺悔證書。 維克多的七百法郎稿費沒有用作一年的生活費。他把它一次花光,買了一條法蘭西羊毛圍巾,成為聘禮中最輝煌的一件。 雨果將軍沒有來參加婚禮。證婚人由阿爾弗萊·德·維尼和蘇梅二人充當。宗教儀式在聖蘇爾庇斯教堂舉行,就在十八個月以前安放他母親屍體的那上聖母祈禱室裡。老雨果太太靈柩所在的地主,新雨果太太放下了她的拜墊,將她的潔白頭紗掩蓋了原先黑色靈圍的地主。 富歇太太的飯廳太小,借用了國事委員會的大廳,一塊活動板壁把這大廳和拉渥列在裡邊受審並被判決的法庭隔開。在母親死後,維克多又獲得了他義父的死耗。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比死亡還要令人淒然。當初哥爾第埃學塾的老師皮斯卡拉不用說是參加婚禮的一位貴客。在筵席上,他已注意到歐仁有些語無論次,不久以來,歐仁的行動怪誕即大見增加,皮斯卡拉關照了阿貝爾。散席之後,二人一聲不響地把他扶走了。到了半夜,瘋疾大發。早上,皮斯卡拉跑來報信,維克多立刻跟去,發現他童年的伴侶滿口胡言。他成了大家關心的對象。不願參加喜慶的雨果將軍卻願意參預凶事,親自來到巴黎。病人的病勢略退,大家對他又抱了一點希望,想把他留在家裡;但是不久,大家看出,只有在專門醫治這種疾病的地方他才能得到更好的照料,把他送入哀斯季洛爾醫院。他此後一直沒有恢復理性,病症的終了是死亡。 第三十九章 阿爾豐斯·拉勃先生 維克多·雨果重新著手寫《冰島的漢》,結婚之後幾個月書寫成,以一千法郎的代價賣給一個書賈。那書賈是一個破了產的侯爵,波桑先生,改業為書賈的。和《冰島的漢》的同時,他又買了《短歌集》第二版的版權。這第二版的本子比較像樣,封面上的玻璃瓶改作了豎琴。 據我推想,貴族出身的書賈對詩的愛好是高於散文的,因為《冰島的漢》遠不及《短歌集》版本精美。或許是相反,他認為詩需要好的裝訂才能引動買書人,而散文沒有這樣的需要,不管老闆的思想如何,《冰島的漢》用的是淺灰色粗質紙和釘頭體鉛字。書分四冊,不署作者姓名,這是跟隨《勒內》、《少年維特之煩惱》、《阿道爾夫》、《室中遊歷記》等名著的榜樣,因為這此書的初版都沒有標作者夏多布裡昂、歌德、彭雅明·貢斯當、克莎維·德·梅士德等的名字。 原先對詩集表示好感的報紙,對《冰島的漢》,就大不其然。讀者開始分作兩個營壘:古典派和浪漫派,而浪漫派占少數;尤其在報紙上,表示仇怒或者驚愕的人很多。我發現一期當時的《日日報》有查理·諾第埃先生的一篇文章表達了當時文藝界的徵候,和許多不抱惡意的讀者讀到這類新作品時所感到的強烈而驚惶的快感。下面我錄了它幾節。 「古典派抬著亞裡斯多德的牌頭,繼續統治著歐洲文學,但是這種統治好比失了寶座的國王,他只保留了一些沒人承認的權利和一套並無實益的空頭銜。他們的疆土不過是一片荒原,上面長著萎弱無力的草木,表示這裡的地力已經枯竭。如果藝術帶能有所建樹,值得後人景仰,那是在另一種土地上面。如果有什麼天才崛起,懷抱著遠大的希望,那亦是在另一種旗幟之下。古典派在報紙、學院、文藝集社中占著優勢。浪漫派在戲院、書店和沙龍裡奏著凱歌。人們口頭擁護古典派而實際閱讀的是浪漫派。今天在純良派裡產生出來的最突出的作品不能和不良派裡如雨後春筍一樣怪誕不經夢魔式的東西爭一日的短長。從這裡應該得出什麼結論?社會情況已經改變,它的需要也已隨著改變。這種事態不可換回,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們拒絕今日的文學,那就會完全沒有文學……新文學的特點這一——這一點我想決不會使它見所於一個抱愛國主義的人民——是對於風俗人情和地方特色的極端尊重,它將歷史知識移植到純想像的故事裡面……」 「在這一派裡,可敬的馬杜蘭曾經用怪誕可怖的《梅爾莫特》和《蒙陀列渥》兩個故事造成了自己的名聲。人們以為這位作者在這兩部小說裡已竭盡了以刑事法庭和群魔大會的詩引起思想恐怖的能事,這種詩已被很得當地叫做『瘋癲文學』,並且有希望永久保留這個名稱,雖然這名稱是由一個並無威信的批評家賜予的。可是,法國創立浪漫文學的年青詩人中卻出現了英國小說家的敵手,不幸,他令人恐怖的誇大手法,比英國小說尤勝一籌。他象一般在他的年齡的人,急於揮霍自己的想像力,不知珍惜天稟和學力所賜予他的才具,為日後的名聲,善加修養,而希望於一日之間,把它發揮淨盡。在具有某一種氣質的人中,以追逐光榮為目的的急切,正不亞於尋求幸福和享樂。早成的天才和敏異的感性不識得為未來精打細算,而想一氣將它吞噬;年青力壯的靈魂不顧明天,而相信可以用一朝的聲譽和快意,滿足自己全部的野心和期望。《冰島的漢》便是這樣一處配合的結果,如果我們可以把一個獨特天才的不假思索的本能稱為配合的話。這一天才在不知不覺中被違犯自己真利益的衝動所驅遣,但是,它在出發時的這一點聰明的過失所許下的前程,在它的遠大而燦爛的事業裡必然會得到兌現;這一過失令人擔心之處,也將在這事業裡得到補償。在發軔時犯下這樣的錯誤,讓批評者除了他自願犯下的過失之外,別無可議之處,這樣的人是為數並不多的。我不想來分析《冰島的漢》,我只想說《冰島的漢》是一種傷口,你如果剝去它的全篇作法,就將留下一種既不公允又不難能的諷刺畫。這樣說,我便對作品提供了一種概念,其真實性要超過最精確的分析。作者執意要在這裡苦苦搜尋人生裡一切德性上的殘廢,一切社會裡的醜惡、怪誕、卑污,一切自然和文明狀態中可怖可憎的奇形怪貌,想在這些無可名狀的垃圾堆中挑選幾件人類語言以名之的令人作嘔的變態的東西,如無名死屍招領所、斷頭臺、吊台、人肉市場、劊子手等,和其他更覺不堪出口的字樣。作者偏愛描寫這種行生中令人痛恨的野心和無法解索的快樂……如此不惜高才地用這樣一類寫作手法,是必要的麼?他要寫,不有的是材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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