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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弗朗索瓦·德·納夫夏陀記起這兩句來;今天有機會對另一個人應用這兩句,並做這個人的伏爾泰,自然感到十分高興。他對阿貝爾的朋友表示這種心願,維克多聽了,立刻趕來,由此產生了下面兩篇詩柬的互贈:

  雨果致弗朗索瓦·德·納夫夏陀先生:

  指示我們以雅趣之徑的老人:伏爾泰,
  白髮蒼顏,令人望之肅然起敬,
  曾經用他的殘輝照亮你的透明,
  稱你為他的後人;
  在你身上,他完好的存在。
  他傳授你以他的詩膽,
  他的詩才和他的詩趣。
  他傳授你以這種妙藝,
  他受這于賀拉斯的藝術。
  給合詼諧和真情實感,
  調和雄健的力和柔和的美,
  莊嚴地談論一件瑣事,
  或者經松地處理一件
  有關一代的重大問題
  在巴那斯山上,納夫夏陀,
  你是山巔上的一種建築,
  你無愧於色地代替了
  那年老的聰明的神明。
  請你在文才上添入寬容,
  接受我這後起的詩神,
  它向你飛來,請寬恕
  他十五年和力量的幼弱。
  請容許他用輕微的詩句
  冒昧將青春和少年的
  轉瞬即逝的花朵,
  結合圍繞在你白髮上的不朽的佳冠。
  這還不算:請允許我期望你
  這曾經是伏爾泰所期望的人。
  在你年青的詩才裡他為他的盛名
  和耄年找著了克肖的寄託,
  現在你已老耄,和他一樣著名,
  啊,納夫夏陀,請你不充,
  做我今日青春的依靠。
  納夫夏陀先生答維克多詩:
  你何必如此搔頭弄姿,
  提起我在孩童時代曾經獲得
  一位過分寬大的偉人對我的青睞?
  我同意,我所受到的恭維
  即使不算太傷大雅,
  底子裡,我對它有不虛榮的看法。
  我愛那辭令的潔雅,而不是它的諂諛。
  在十三歲的時候,還沒見到巴黎,
  我曾經從跟巴那斯陌生的外省,
  從課室的木板凳上,
  寄出幾篇幼稚的文字到菲爾內。
  我的膽大引引導了伏爾泰慈祥的微笑,
  對於我早年的初作,惠賜觀覽,
  它們的價值全在我的年齡。
  吸引學院的視線的,
  在你這次,卻不只是你小小的年齡。
  學院把你的作品反復閱讀過兩次;
  在你這篇佳作裡,到處湧現關
  情感、韻味和對文藝的愛好。
  在參加比賽的四十人中,
  學院對你十五這年的
  詩才獨獨加以賞識,說,
  「少年人,加油,」決不是偶然。
  九姐妹的少年朋友,我張著兩臂
  等你,我一向愛好詩詞!
  我不用歌頌來答覆你的歌頌,
  撇開這類陳陳相因的諛詞,
  我的耄年讓我讓上了高一極的位置,
  我要作更可貴的交換,用規箴
  來償付你對我的讚揚。

  在這四十名競賽者中有革齊密· 特拉維業。他做的是翻案文章,指出學習在生活中所引起的不便。他的結論是:

  學習,僅次於戀愛,是百害中的首善。
  因此,他什麼亦沒得著。
  榜次是查理魯亞松先生,他的警句有:
  魯亞松在飛翥的時候,你也覺得它有兩爪。
  我不記得這次得獎的是誰。

  有一天,竇穀特的學塾受足了光榮:弗朗索瓦·德·納夫夏陀先生請維克多吃飯。老院士在伏爾泰之外還佩服一個人,巴孟第埃。這是把巴孟第埃果輸入法國的第一人;因為弗朗索瓦·德·納夫夏陀先生無論如何,決不讓你稱,自己也決不稱這東西叫馬鈴薯。他成了這塊根植物的宣傳人,保護人,熱心的擁護者。他的公館,那是一所帶點偽希臘建築式的房屋,有一個大花園。他破壞了公館的全部堂皇氣派,把花園改成菜園,在裡面種滿了馬鈴薯,我應該說,他把園子獻給了巴孟第埃果。為了證明,人吃巴孟第埃果便能生活,而且生活得很好,綱夫夏陀先生不願吃別的東西。但是,他口腹之欲又很強,因此,他叫他的廚子想盡辦法,為他的巴孟第埃果發明各種不同的調味和品樣。每一碟菜都叫你意想不到。你看見端上來一隻豬排,那是馬鈴薯,一條魚,那是馬鈴薯,油煎八寶飯,還是馬鈴薯。

  讀完巴孟第埃的身世和功德之後,不不得要談一談文學了。院士這時期正在準備《吉爾·布拉斯》的新版本,給狄陀印行。他碰到了一個難題,有一個名叫伊斯拉的西班牙耶穌會教士說勒薩日抄襲了西班牙小說。教士的文章沒有被譯成法文。如果要駁斥他,非讀西班牙不可,而德·納夫夏陀先生不懂西班牙。

  「我懂。」維克多說。

  「好極了。」老院士說,「請你費神讀一讀這本書,告訴我,教士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第二天,維克多就上黎希留圖書館。他出校無須請假,因為號房已得到指示,這位院士家裡的貴客如要出門,門上不得留難。維克多利用這種自由,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要求,因為,為不辜負這位伏爾泰承繼人的信任,他不惜工夫,把耶穌會教士的論文全部譯成注文,並且細加注釋、按語、駁斥他的論點。結論是,西班牙小說在《吉爾·布拉斯》裡並無什麼可指為已有,書是勒薩日自己寫的。維克多把自己的成品拿去給弗朗索瓦·德·綱夫夏陀先生。綱夫夏陀先生一看,認為很好,把它一字不改地放在他自己的序言裡面。

  維克多不以得到學院的表揚為滿足。 一八一九年他第二次參加競賽。題目是《陪審制度》。他寫了一篇對話,一面是馬爾獻伯頌揚各級議會的功績,一面是伏爾泰歷數聯審制的優點。學院把雷奴亞先生的作法推進一步:不給青年以過分了的光榮,維克多這次連表揚也沒有得著。

  同年,一八一九年,在平常名額之外,多了一種特別獎,專為獎勵詩歌作品,題目是《互教的優點》。維克多也參加了。學院所收到的作品沒有一篇得獎。維克多的作品得了表揚。

  我們現在把這三篇文字搜集在後面。

  第三十章 埃童餐館的聚餐會

  這時期,維克多——歐仁也一樣——已經在路易大王學院學習哲學、物理和數學。

  他們的數學教師居伊亞先生性情最和易;他面容醜陋,但醜陋中透著慈父一樣的和氣,學生們都叫他居伊亞爸爸。他精神常不集中。他有一種無傷大雅的怪癖,走起路來,才喜歡提著袍子的下裾,像是在跨水溝。他從講臺座椅上走到黑板前,也要提著袍子。他長著個複面形鼻子,惹學生們笑,自己也同意這鼻子可笑。有一天,一個學生不懂什麼叫多面體,老師說:「你看我的鼻子。」

  教哲學的是麻格拉先生。他跟拉裡維埃和哥爾第埃兩人一樣,原先也做過教士。他感覺在做教士的日子裡,穿著長袍穿夠了,做了教師之後,不願意再穿。但是,他的服裝仍然是嚴肅的;他常穿著便禮服,鈕扣都鈕緊,還戴著白領結。他蒼白的臉上長著密密的麻點,他看了這些麻點,自覺得米拉波十分相像,他努力模仿米拉波的舉動和姿態,很成功;模仿他的演說可差多。他講哲學,結論歸到唯物主義。他班上的學生人數比居亞少得多,他教哲學不談哲學,卻對一班年青學生大談其感覺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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