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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詠某夫人

  ——夫人眇右目,其子眇左目——

  喜拉斯只用右目能見光明;
  格列賽裡斯用右目從未看過太陽;
  喜拉斯,請把你的右目贈給尊堂,
  她成維納斯而你成朱別德。

  有關於餐餘果點的即句:

  具有驚人的風姿,
  真可說是無美不備,
  姣色悅人眼目,
  妙味悅人舌根。
  絲絨般白膩的肌膚,
  聯合了玫瑰與百合。
  這只能是費裡絲——
  如果不是一隻蜜桃。

  有謎語:

  我用我的尾部(sou小錢)購買我的首部(ris米)卻終於被我的全部(souris鼠)吃掉。

  我讀了這些抄本之後,首先感覺到的是兒子對母親的愛。在他眼中世界上只有他母親。這些本子裡每一頁,都有他母親存在。無論過生日或過新年,他都要獻幾行詩給母親。他那篇滑稽歌舞劇便是獻給她的。沒有母親,他便不能生活:

  離開了慈愛的母親,
  失卻了看見她的快樂,
  我在絕望中哀哀歎息,
  我犯了什麼罪過?……

  在政治上,孩童詩人的意見,不用說,就是他母親的意見;他聽見母親說什麼,自己就說什麼。除此之外,他聽不到別的意見。富歇先生是保王黨;拉渥列是拿破崙的仇人;維克多幾乎不認識自己的父親,這父親也根本不是很熱烈的帝制主義者,——後來受了拿破崙的歧視,他的帝制主義,更見冷淡——決難抵敵他母親親日夜薰陶的影響。因此孩子成了母親政治信仰的回聲:他仇恨革命和帝制政權,而崇拜波旁王族。下面是一首詠滑鐵盧之戰的詩:

  發抖吧!你的可恨的光榮屈服在
  命運的掌中的時刻就要來到。
  一切暴君都逃不過的悔恨,
  你也將受它魔爪的撕裂。
  你狂妄的野心想控制一切,
  為了鞏固它,你反失掉了帝權。
  但是,拿法國人的鮮血洗滌你的不幸,
  可痛的是,你的失敗也叫我們流淚!
  啊,滑鐵盧,值得紀念的戰役,
  這是叫我快樂又叫我悲傷的一天。

  ……

  在一篇諷刺詩《電報》裡也表示著對帝制政權的仇恨,王室政權的崇拜也表示得十分狂熱。有一首短歌,是以「國王萬歲」、「法蘭西萬歲」作疊句的。又有一首《詠路易十七之死》的古體歌,是寫在《歌謠集》之前的,還有竇列爾的小序。在一八一七年寫的另一首西體歌裡,人格化了的「法蘭西」稱昂古列姆公爵是她戰士中最偉大的一個;她稱昂古列姆公爵夫人,說:

  ……啊,路易,她是你的安提戈涅,
  她英勇地為你戰鬥!
  昂古列姆,她是你的德配。
  看,她的額上放著何等高貴的光輝。
  她不妒忌你的光榮,
  而妒忌你的德行。
  象一隻白鴿,為她自己所生的生命,
  耽心而惴惴憂懼,但又非常英勇,
  奮身猛撲那張喙舞爪的禿鷲,
  她在自己的母愛裡找到了勇氣。

  他在十四歲寫的第一篇悲劇,便是以王權復辟做主題的。在悲劇裡作者的保王主義表現得無邊無際。埃及的正統國王索貝伊,被奸臣亞克多篡奪了,索貝伊的禁衛軍都統伊爾妲美納密謀復辟,率領國民起義,不幸失敗了。伊爾妲美納被擒,只有一死,幸而他有一個賢妻。奸臣亞克多私戀伊爾妲美納的妻子,如果伊爾妲美納肯把妻讓給他,可以免一死。伊爾妲美納拒絕了這種可恥的買賣行為。亞克多不忍就殺他,想出一個主意,偽言索貝伊也被擒,如果伊爾妲美納不同意把妻子讓給他,他就要殺死索貝伊。於是,伊爾妲美納心中展開了愛情和忠君思想的鬥爭;但丈夫戰不過忠臣,他勸他的妻子……請讀者放心,伊爾妲美納及時聽到索貝伊並未被擒的消息,沒有勸到底。——悲劇作者對於國王的信仰竟至於這樣一種程度,劇中有一幕描寫索貝聽說伊爾妲美納勢將被殺,竟親自跑到監獄裡,建議自己代他一死。悲劇的結局,不用說,是奸臣受罰,而真王複位。

  全劇的最後一句概括了「王權」這一個名詞對兒童詩人所含的全部意義:

  當人們憎恨暴君的時候,必然就喜愛國王。

  對他來說,波旁王族為法國帶來了自由。經過了拿破崙帝制政權長期的壓迫,人們可以透一透氣了。在致烏利先生的一封信裡說:

  或許你以為我是那樣老而不死的廢物,
  出身貴族,滿口不離濫調陳詞。
  烏利,你錯了:我還只有十六歲,
  我的生命是在卑微的環境中開始的,
  我尊重憲章,和它有利於國的約束。
  我勤讀《法意》,我佩服伏爾泰。

  他認為王權是代表進步的:

  可笑那些滿腔成見的頭腦,
  認為新的技術便是新世界弊病。
  聽說F行為不端,便主張
  把代數和化學,連同F一併禁絕;
  或者甘心被議會活活縊死,
  而不願陪審員將他無罪釋放。
  有人醉心於老經驗
  迷信磁力木桶的無窮法力,
  而反對今日行之有效的治療,
  寧可病死也不種牛痘。

  他的保王主義是他母親伏爾泰式的保王主義:他擁護和宗教分家的王權。上面他說過,他是「佩服伏爾泰」的。星期天,他跟全塾師生到聖謝爾曼·台·普萊教堂望彌撒。在另人望彌撒的當兒,他卻做著詩,時常是很不「正派」的詩:贈句,詠懷詩,賀拉斯的調情短歌的翻譯,敘事詩。象在下面的一篇敘事詩裡,宗教的、政治的狂熱是跟野蠻和戰爭受同樣待遇的:

  朱邦老爺,據荷馬詩裡說,
  有一天晚上,于吃喝之餘,
  玩厭了朱諾,喝足了酒漿,
  百無聊賴中,曾張開了倦眼,低頭
  一看我們這可憐的人世。
  只見在這醃贊的泥丸上,
  蠢動著千百種醜惡行為。
  這裡是一個被希臘人搶走的
  土耳其老兒;希臘人又受
  他主人的痛笞,土耳其人
  被卡狄當奴隸賣掉,
  伊密又把卡狄活剝了皮;
  巴夏叫人把伊密吊死,
  維齊又把巴夏擄來,
  命令他吃捷尼賽一刀;
  然後,蘇丹王叫把維齊
  縊死,這蘇丹王記得
  他自己的父親是為了他,
  被這維齊刺死的。
  看了這些,天神十分惱怒,
  轉眼向別的較溫和的國度,
  但,人類佔據了整個地球。
  宙邦滿眼只見壞人壞事:
  那裡,一個人因犯了吃肉罪,
  為免他受地獄的火刑,
  一群教士,善良的靈魂,
  在誠心誠意地用火燒他。
  遠一點是許多忿怒的使徒,
  頭戴黑冠,身披反領袈裟,
  正為偉大的聖托馬斯,
  大事爭論,作著晦澀的人懂的
  狂吠,鬧得世人頭腦發昏。
  宙邦說:「這些人非吾徒也。」
  接著他又看見千萬戰士,
  披著重鎧,在一位君王駕前,
  互相殺伐,為從別人手裡
  奪取大如掌心的一塊土地。

  有時他對那自己從小便受它影響並且佔據了世人普遍注意的政治起了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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