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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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學院裡更顯得沉寂:學生們的親友來探望的少,天冷誰都不願離開火盆。歐仁和維克多除母親外,不見別人來。父親長年奔命道途,偶爾經過馬德裡,一見即去。阿貝爾也行動不自由;兩個弟弟在學院的時候,總共不過見他一次,然而這一次卻非同小呆。他穿著侍童裝,非常神氣。制服是王徽藍色,肩上綴著金銀章。他腋下挾著軍帽,腰裡掛著軍刀。最使兩人眼花繚亂的是阿貝爾同呂哥德太太在一起,呂哥德太太穿著盛裝,天生麗質,加上事業成功,使她更見容光煥發,豔麗動人,維克多覺得呂哥德太太美得了不得。當他聽見呂哥德太太用那清脆的聲音說道: 「一年之後,就輪到你了。你也進侍童班,就同阿貝爾一樣了。」不禁心生奢望,傲氣勃發。 一年之後,約瑟夫離開西班牙,從此再沒有侍童;阿貝爾的漂亮服裝塞在箱底裡,都給蟲子蛀破了。 第二十一章 歸途 一八一二年初,西班牙的局勢對法國益見不利,雨果將軍為慎重起見,決定先送夫人和兩個公子回國,只留下阿貝爾給父親做伴。他曾宣誓效忠於約瑟夫,到此危險關頭,豈能丟下他先走? 歐仁和維克多兩個離開西班牙時的高興,和先前離開意大利時的懊喪程度恰恰相同。在阿韋利諾,他們生活在寬廣的空氣中,無拘無束,成天和母親守在一起;在馬德裡卻須寄宿在學院裡,還不同於法國的學院,有同胞,有朋友。那裡的教師雖外面穿著長袍,底子裡和旁人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這裡可只有「長老」,永遠和生活隔絕,永遠不脫僧服的「長老」。 貝呂納元帥正要到法國去,雨果太太借他做個扈送。 這時的約瑟夫政府慌亂之極,連文書處都不知道馬德裡省長的姓名如何寫法,此刻在我手頭上有一張路照是發給Mme Hugau(應作Hugo)的。 孩子們渴望重見可愛的斐楊丁納。雨果太太來時,保留了這所住宅,將鑰匙交給了拉裡維埃太太,托她管理。他們覺得歸途遙遠,而路上又多意外,越發增長了道途的距離。 到布爾戈新。來時他們曾在這裡買著一柄可抵禦洪水的大雨傘覺得非常好玩,次此見到一些東西,卻不怎麼叫人開心。他們看見一大群人紛紛從他們的寓所前走過,他們賡在後面,到了一處廣場。場中立起一個三腳架,架上插著一支木杆,吸引許多人的便是這件東西。孩子們問是什麼,人們答說是絞人架,就要絞殺一個人。孩子們害怕起來,拔腿便跑。跑出場外,碰到一隊懺悔修士,身穿灰黑的僧服,手持灰黑的拄杖。他們的大氅低低的罩在頭上,在眼睛的地方,開了兩個窟窿,窟窿裡射出兩條目光,令人看了害怕。教士隊裡有一頭驢,驢背上綁著一個人,背向驢頭,這人由於極度恐怖,已經如癡如醉。教士們擎起一個十字架,送到他面前,他看都不看,就在十字架上吻一下。孩子們見了這光景,駭得連忙逃走。 這是維克多第一次和絞人架晤面。 車進維多利亞,從一個十字架下經過,架上釘著一個年青的屍首,屍首本已剖成肉塊,人們把肉塊拼湊起來,又成了一個屍首。這是密奈的兄弟,被法國人捉住殺死的。車子緊靠屍首下面過去,孩子連忙縮進車廂,以免鮮血滴落在他們身上。 報復的慘酷足以說明比斯開方面鬥爭的劇烈;由此可知,在這條路上行走,確有妥加保衛的必要。雨果太太本打算在這裡過一宿,第二天繼續趕路,不意當晚收到一封信: 「伯爵夫人,我很遺憾地告訴您,您去法國,必須在維多利亞另候護送的部隊,因為在這比斯開的群山中間,危險甚大,我的衛隊,力量單薄,不足以保障全部隨行車仗的安全。如果仍讓它們相隨前去,難免有失,連我本人也怕不保。為此應請您在此處等候幾日,有了實力充足的增援部隊,再行前進。特此請您接受我的歉意和敬記禮。 貝呂納元帥 維多利亞,一八一二,三,十七。」 雨果太太倒沒有等待很久,這時回法國去的人很多,又一個運輸隊經過這裡,帶了雨果太太走,沒把她中途拋棄。但是路上十分辛苦。這次行軍的情況和他們來時迥然不同。人們覺得局勢嚴重,沒有人嬉笑。車輛一部銜接一部,這不是一條行列,而是一條鎖鏈。趕起路來,兼程挺進;全體人馬,必須行動迅速,服從指揮;不分白晝夜,命令一發,立刻裝車駕馬;不分男女老少,一律編排起來,聽候軍令。路上幾乎沒有停留的時候,飯不能好好吃,覺不能好好睡,一路急進,滾滾而去。 為此,一過聖讓德呂茨,看到法國境內廣闊地平原,所有的車輛不約而同,沒一句告別的話,立刻脫離隊伍,逃避這嚴厲的庇護,四方八面,紛紛走散,不守秩序,不問方向,隨處亂闖。有的撞在斜坡下,有的陷在泥地裡,急忙忙,如敗軍潰逃而歡聲雷動,亡命奔竄而快心得意。 到波爾多旅館,沒有見到那兩個穿紅裙的姣好的侍女。孩子們于失望之餘,大吃幹榛子藉以自慰,不料吃得太多,以致後日不願再見榛子。 維克多不但失去了兩個少女和吃榛子的嗜好,並且還丟了一隻時表。這是父親給他的一隻套殼金表。在西班牙境內,他不放心,時時按摸坎肩上的口袋,驗明它是否在內。不料遊擊隊所示能輕易奪走的東西,到波爾多卻給一個小偷扒走了。 禍不單行:他把蒂伊伯爵贈給他的金幣掉在車廂複板縫裡,取不出來。 回到了斐揚丁納,一切都有拉裡維埃太太經心照料,花園芟除得乾乾淨淨,房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好象主人壓根兒沒有離開過一天。雨果太太先已來信,報告到達的日期,一到家,烤肉掛在爐上,被褥鋪在床上,只等她坐下吃飯,解衣睡覺。 下一個星期一,重新開始讀拉丁文。兩個這樣大的孩子,已在修辭班讀過書的,再進學校,倒不好辦。他們不再到拉裡維埃先生家裡去,而是拉裡維埃先生到他們家裡來;但是,主要的教師卻是那座花園。在花園裡,母親讓他們讀的是一切書籍中的第一本:大自然。 雨果太太是主張放任教育的。我們前面已經說過,關於信仰問題,她就不願傷害孩子的靈魂,代他們選擇宗教。關於智力方面,她也同樣不願加以干涉。她自己讀書很多,是一家租書鋪的長期訂戶。愛讀書的人,不管讀的是什麼書,一經開頭便一定要讀完為止;雨果太太為避免太乏味的書籍,叫孩子們先拿書去試讀。母親叫他們上書店去,書店老闆名叫胡野約爾,是一個很別致的人物。他還穿著純粹的路易十六式服裝,粗毛呢上衣,短褲,花襪,鞋子上帶鐵環,頭髮上染髮粉。兩兄弟到那裡,將整個書鋪搜刮一陣,愛拿什麼就拿什麼,有了這兩個書籍選擇人,母親不會再鬧書荒,然而雨果太太的書籍消耗量很大,不久書鋪底層的全部存書都被她讀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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