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鬥爭失敗,莫羅離開法國。拉渥列受缺席審判,處死刑,幾年來,他一直匿居在朋友家中,這裡躲一陣,那裡躲一陣;但是警憲的追索甚急,藏躲的地方常不久即走風。有一次,他生了病,正發熱,被逼不過,躺在床上,用人舁著逃走。但時候一久,朋友處都已走遍,到了此刻,不知求庇於何人才是。勃拉符和佛列良兩家地位太顯,兩人想不出哪裡是他們朋友的安全地區。

  「我家裡,」雨果太太說。

  她之收容拉渥列有兩層理由:一,拉渥列是逃犯;二,是朋友。先前在萊茵軍中,他待她的丈夫很優厚,而且又是一個孩子的義父。她想起那躲在一個死胡同裡的自己的住宅和那隱藏在濃蔭下的舊祈禱堂,就把它們提供給拉渥列使用,佛列良和勃拉符納認為那是最妥當的藏身之所。第二天早上,雨果太太關照房東,吩咐下人,說當天有一位親戚從鄉下到這裡來,這人脾氣古怪,是一個野熊一般的人物;他到巴黎來,不想認識任何人。當天晚上司祭室裡有就人住下了。

  拉渥列住在斐揚丁納十八個月,沒有人知,沒有人見,十分平安,只等那消蝕一切的時光來解救他,這個希望當在不遠了,在為達到了軍事重複與政治勢力最高峰的法國皇帝行將娶奧國大公主為後,其忙可知,哪裡還有清理先前首席執政時代宿怨的工夫。

  果然,一天早晨,勃拉符納十分得意地奔了進來,前一天他在警政部會餐,××引他到一邊,私語道:

  「拉渥列現今在哪裡,你是知道的。他藏起來,已經好久了,在頭幾個月,那是當然的,那時候他必須躲避法庭的追究,因為那時候政府還沒有穩固,不容有人搖動它;現在可不同,帝國政府已十分強盛,執了法國和全歐的牛耳,各老舊帝國都爭著要和它修好結交,我們還怕什麼?陛下心中歡悅,不念舊惡,煩你告訴拉渥列,不用害怕,可以自由出來了。」

  勃拉符納答說,完全不知道拉渥列藏在哪裡,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藏了起來,相信他現在英國。

  「不在英國。」××說,「我知道他在巴黎,你也知道他在巴黎;不過,我不問你在巴黎什麼地方。假使人想知道,一個小時裡,我不打聽不出來麼?我對你提起他,完全是出於好意。他這樣無謂的埋頭困守,一定極感苦痛,請你把我的話轉達給他,他愛怎麼辦,自有他自己的主意。」

  勃拉符納將這番話告訴了雨果太太,雨果太太頭一句就說穿這是騙局,並且認為不能告訴拉渥列,所他受了長斯拘禁的煩悶,難免輕信。但是,勃拉符納認為拉渥列並非小孩,豈有他自己的事而不與他商量之量,一定要見他。拉渥列聽了勃拉符納的話,果然認為是真,但是雨果太太勸他慎重,結果他允許暫時靜候,等他的朋友再到警政部聽聽消息之後再說。

  第二個星期,勃拉符納再到警政部,等旁人走完,他正尋思如何把話頭引到拉渥列身上去時,××卻自己提起來了。「你知道這一星期中我在等著誰麼?等著拉渥列啊,我以為他一定立刻出來,並且必定第一個就是來看我。從我們那次談話之後,我天天等著他。他真的不出來麼?是你叫他不要出來的吧?你真是孩子,這樣怕。你以為皇帝心上還記掛著拉渥列?你想想,拉渥列對皇帝就會怎麼樣?至於我,我倒記掛著拉渥列。我和他先前是同伴,曾經在一起作戰過。你明白,這些事是永遠忘不了的。我為他設身處地想,覺得他過得生活多麼難受,而且有失體面,這不是武人的行徑,這樣的藏來躲去,象狐狸一般,過著洞裡的生活。他有透透空氣的必要了,這老弟兄!煩你告訴他,用不著害什麼怕,並且告訴他,我在這裡等著他。」

  勃拉符納將××第二次的邀請轉致拉渥列的時候,拉渥列默不作聲。勃拉符納問他作何計較,他才說:「當加考慮。」雨果太太以為不行,力說一個吃警飯的人所說的話哪能當真,拉渥列不答。

  第二天早晨,到了進早餐的時候,去請拉渥列的僕人照每日的習慣到司祭室前敲門,無人答應。僕人以為他在園內,到園裡尋了一遍,也不見,回來報告雨果太太。雨果太太起了疑心,親自又去敲了一次門,依然無人答應;聽一聽,聲息毫無;推開門進去,房子是空的。

  她回到家裡,剛進門,就聽見一輛馬車到自己大門鐵柵前停住,她從窗口一望,只見拉渥拉從車中跳下來。

  他奔了進來,滿臉笑容,一把抓住雨果太太的手,說:

  「恭喜我,我自由了,現在我可以來,可以去,可以生活,我重新做了人,我復活了。」

  他對雨果太太說實話,聽了勃拉符納的消息,自己拿不住;他的囚居生活雖賴雨果太太一家骨肉相待,減輕了許多苦痛,但究意還是囚居生活,所以他終於去見了××。門警問他的姓名,那當然,他沒有說,門警不讓他進去;但是,他再三說有重要公事,非見××面談不可。××一見拉渥列,跳起來擁抱他,請他坐下。敘起他們當年從軍的往事,深怪他不該躲得那麼久,又再三說他已一點危險沒有,從前的事都已完全忘掉,他隨意到哪裡去都可在。一共長談了三刻鐘。立起來送客的時候,又用勁握了握拉列的手,口裡說:「一會兒見!」

  於是,坐下用餐,拉渥列吃得十分香甜。正當他飯吃完,廚下的女僕進來,臉帶張皇之色。她剛才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人進了院子,直向房子來了。正在這時候,就有人按起鈴來。

  拉渥列離座,自己過去開門。

  「拉渥列將軍在這裡麼?」其中一個問。

  「就是我。」

  「我逮捕你。」

  甚至和雨果太太作別的工夫都不讓他有,就把他帶走,囚了起來。

  第九章 匆匆一見中的拿破崙

  給瑟夫做西班牙王,西班牙人對他個人並無惡感,但他究竟是一個外國人,所以不為西班牙人所歡迎。他本人頭腦清楚,態度和平。他也明知,要完全克服西班牙人的反抗是不可能的。他對於這樣一個杌隉不安的王座早已抱著放棄之心,但是他這位令弟不准,因此西班牙成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局面:一個國家強迫受統治於一位不願統治他的國王。

  拿破崙惱怒西班牙人遲遲不歸附他的哥哥,聲言將親自來統治西班牙。「如果我的努力都歸無用,如果你們不以善意報答我的善意,那我只有給我大哥以別一個王座,而取西班牙王冠戴在我自己的頭上。」這恐嚇居然發生了效力,在馬德裡一處立刻就有二萬七千戶人家在特備的順民宣誓冊上寫了誓言。但是這種威逼出來的誓言不足憑信,一有機會,西班牙人依然要起來反抗。雨果上校到達布爾戈斯的一天,約瑟夫因法軍貝倫大敗的結果已失去了馬德裡,當晚即要退到布爾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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