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雨果夫人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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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那時當了團部參謀長。他參加了基伯龍之役。他到了夏多勃裡盎,這時米斯卡正任這方面的指揮官。雨果在那裡可以說是親眼見到一件駭人的慘事。有一個兵士,在萊茵河軍中受了傷,回家休養,旁人告誡他,離開驛車的護路隊而獨自前進是極危險的,但是他一見家鄉,情不自禁,獨自奔在頭裡。一個農夫在田裡做活,看見了,執槍藏在籬笆後面,瞄準射擊,一槍正中面門,隨將死人身上的東西,劫取一空。護路隊聽見槍聲,連忙趕來,只見農夫取了傷兵的軍囊,飛也似的跑了。這軍囊裡有一張路照,農夫夫婦倆都不隻字,請他們的鄰居看看紙上寫些什麼,這才知道死者就是他們自己的兒子。母親一刀自殺,父親自投官廳。 這些殘殺行為,等渥煦將軍來到,方才終止。渥煦很嘉獎米斯卡和他的參謀長,渥煦這時正籌備援助愛爾蘭的獨立,任米斯卡為旅長,雨果副之。但是米斯卡打聽得援愛總司令已內定為安貝爾將軍,他和安貝爾曾發生過衝突,因此辭職不幹,雨果不願離開他的朋友,也一起辭了。 但是不久,他們倆終於不得不分手。他們的隊伍傷亡之後,又被抽調了一部分,編入援愛軍。餘下的調回巴黎,和其他十七個單位合併,編成一個「半旅」。先前米斯卡辭旅長不就,到了這裡,論資歷,連營長都夠不上。經有力者的斡旋,方才派了渥斯登特一個差使,而這次的事,連參謀長也不能聽他自己任用。他不得不留下雨果,在巴黎權當第二營營副。 第二章 姻緣 在旺代作戰時期,雨果少校因事常到南特,在那裡結識了不少朋友,其中最主要的一個是個船主人,名叫特雷皮休。 那是一個老實的生意人,從來沒有出過他所住的城圈子,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政見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政見。他是保王党,天主教徒。在他的信仰中,上帝就是國王,國王就是上帝。革命的戰士如何走進了路易十六的忠臣之家,我說不上來。但是有什麼東西在引他去,而且引他常去的,我卻很了然。 船主人是個鰥夫,只有三個女兒。其中的一個蘇菲,只承受了父親的一半成見。象一般幼年失恃的女子一樣,蘇菲比別的女子早成,養成了有主意、有決斷的性格。只有在政治上,她才和父親表同樣的熱情。她唯一效忠的對象是皇權。只這一點已經夠拒絕雨果少校而有餘了,但是他不是曾經屢次顯出過他那仁厚的性格麼?不是曾經救過許多婦女和小孩麼?加之,他正年青,長得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四體勻稱,精神旺健,眉宇之間自然而然帶著一種更高的美——仁藹的表情,這便是人們所以一再招引他來的原故。蘇菲呢,長得身材嬌小,手和腳象孩子一般大,臉上略有幾點小麻點,但是在面部極嬌嫩的肌膚裡,和穎慧的雙目下,使人覺不出來,這便是少校所以去了還要去的原故。 穎慧和仁藹是生來互相瞭解的,瞭解的程度一深,就產生了婚約。然而渥煦將軍的軍事結束得真快,不讓婚約有實踐的工夫,而少校已不得不開赴巴黎了;但是山誓海盟已經立下,兩方各盡全力,促成幸福結合的早日實現。 巴黎沒有叫他忘卻南特,半個軍旅的成員被整編和訓練之後,雨果被派為第一軍法會議檢察員。這軍法會議的書記員和雨果同年,兩人都是青年,又同住在一所房子裡。那時各種軍事機關都設在市政廳,萊奧波德·雨果和書記員皮埃爾·富歇很快成了朋友。等到雨果發現富歇也是南特人,並且認識特雷皮休一家的時候,朋友更成了好朋友,而且友誼之上又添了一種同情:富歇這時也有了愛人,並且就快要結婚。 兩個朋友的唯一矛盾是政治。檢察員是共和黨,而書記員是保王黨。富歇自小沒有父母,是叔父扶養成人的,叔父是勒芒的修士。富歇小時在南特教會讀書,教會教育當然不會拿擁護法國革命的狂勢培養他,而且他叔父的朋友修道院長布裡昂被人活活打死,是他親眼見到的事實。這位布裡昂生平只愛兩件事:寫講道的稿子和釣魚。寫了稿子,沒有人聽,別人打趣他,說他講道是給魚聽的,他釣的是聽道徒眾。革命給了他一個好機會;他放下釣竿,跑進農村,逢人便講道,講起來,爬上樹,叫立在遠處的人都聽得見;但是太遠的人也聽見了,一隊士兵從天而降,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 「那時我在場,」書記員對檢察員說,一面敘述那一槍的故事,認為這一槍太不該,是共和國的過失。 「我也在場呀!」檢察員說,「那隊長就是我。」 但是下令開槍的可不是他,而是帶領前哨的一個中尉。雨果還責怪他不該殺人,認為只消把這群人包圍起來,是不用流血的。他還搶下講道教士的屍首,埋了,不給手下的軍士侮辱。 再則,書記員的保王熱其實也有限。攻取南特堡邸之役,他還是個學生,課餘無事,又為探古的好奇心所驅使,竟也參加了戰鬥。一七八九年七月的某夜,他聽見滿城警鐘亂鳴,慌忙穿上了衣服,跑出來,看見一個貴族對群眾演說,攻擊貴族,說要佔領南特堡邸。群眾蜂擁而去,富歇也跟在後面。堡邸裡面只有一排兵和幾個傷員,沒有抵抗。仗既沒打成,大家就來吃早餐,於是麵包、火腿、酒罈都被搜出來,大家愉快地坐下吃;但是學生不久就離開了餐桌,去滿足他的好古欲,將不列顛公爵的府第巡禮了一番。 書讀完,他到巴黎謀生計,曾見過路易十六和他的一家人。那是一七九二年,法王在杜伊勒利宮裡已不是在他自己家裡,宮是屬人民的。誰要看他,只消星期日中午到鐘樓下等,法王必同他的家屬打這裡經過,去望彌撒,富歇就是這般看見了法王的,他也不曾有什麼熱烈的表示,有下面的劄記為證。 「我一見法王,大為吃驚。他那一搖一擺的步態,紅裡帶黑的肥臉,灰色駝毛呢的難看的衣服,和蓋過膝頭的白色絲襪,襪統上束著紅的吊襪帶,叫我看不順眼。王后年紀還不滿四十,頭髮已經全灰白了。她對衛從微笑,露出很難看的牙齒。她穿是的紅白相間的條子綢袍。她的小姑,伊麗落白夫人,面龐很肥胖,也穿著綢袍子,是藍白相間的條子。」 萊奧波德·雨果當了兩年檢察員,辦了「燒腳」股匪一案。這種匪徒是民事法庭所不敢追究的,而軍事法庭將他們肅清了。但是其中也有無辜被拘甚至被處死的,雨果為他們伸過冤。其中有一個老上尉,名方丹,幾年前,被判了徒刑,也在此時得釋。他又改革了一種司法上的舊弊。先前徒刑是從判決之日算起的,經他改為從犯人被拘之日算起,他說,審判以前的拘禁也是徒刑,法官如果從判決之日算起,豈非司法者比立法者更為嚴厲麼?但是這種改革後來仍舊沒有行得通。 他在巴黎檢察別人的案子的時候,他自己的案子就在南特受著別人檢察。一個軍人不是拋下妻小,便順帶著他們東西南北亂跑,船老闆不忍將愛女嫁給這樣一個人,因此猶豫不決。況且少校的政治意見將他們在他們家裡種下矛盾,恐怕要損害夫婦的感情,但是最好的辯士莫過於愛情,蘇菲自告奮勇,作了辯士,結果婚事就決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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