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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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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爾根蠅室工作的學生中,知名度最高的也許要算H.J.馬勒。他1910年已在哥倫比亞大學取得學士學位,當時正在讀碩士研究生。1911和1912兩年他在康奈爾大學醫學院學習,但過後又回哥倫比亞大學讀博士學位,同時兼任助教或帶學生實驗,時間當是1912-1915年和1918-1920年,中間那段時間在賴斯大學朱利安·赫胥黎手下工作。雖然馬勒不像斯特蒂文特和布裡奇斯那樣自始至終同原來的老師保持親密的關係,但他們師生四人合作寫成了《孟德爾遺傳之機制》一書。他還對解釋基因間的相互作用做出了許多重要貢獻,並證明X射線可使突變率增大15Q倍——他為此獲得1946年度諾貝爾獎。 在這種同心同德、人盡其才的共同勞動中,還有一位沒有露面的成員,他就是埃德蒙·威爾遜。在1932年舉行的第六屆國際遺傳學大會上,威爾遜對與會代表講了這麼一番話: 「人們之所以把我看作一個遺傳學家,這只是出於禮貌,其實我現在不是,過去也從來不是。所以,如果我這時候在你們面前誇耀我在遺傳學方西也有所成就而至今尚未得到認可,你們一定會覺得意外。早在孟德爾的工作被重新發現之前,也就是四十年前,我就發現了一個新的、超群出眾的孟德爾式的人物,這個人你們誰都認識,就是這位可尊敬的遺傳學大會主席托馬斯·亨特·摩爾根。」 在蠅室的所有人員之間,似乎存在一種一般的實驗室或教室難得有的無拘無束、互相尊重的氣氛,歐洲來的第一個博士後研究生O.L.莫爾的妻子托維·莫爾為她看到的第一個場面大為震驚。她走進買驗室時,看見斯特蒂文特這小子斜倚在椅子上,嘴裡叼著煙斗,雙腳翹在桌子上面,正在大聲地同摩爾根爭論。斯特蒂文特的口齒最為伶俐,也是最崇拜摩爾根的學生。他曾經這樣描述實驗室裡的情形:「我們是一個集體。每人都有他自己的實驗要做,但誰對別人正在做什麼都了如指掌,對每一項新的結果都自由討論。我們不大管誰的實驗是優先的課題,我們也不大在乎一種新的想法或新的解釋是誰最先想到的。」 凡是在摩爾根手下工作過的人,誰都不會不提及他費了多少心血培養年青人以及他對人的平易與友善。休厄爾·賴特博士說,有一次廁所被鎖上了,他又急得不行,於是摩爾根把他舉起來,從門上翻越進去。這個故事只是很多類似的趣聞之一。他對待同事的態度由此可見一斑。 這間小小的蠅室裡擠著八張工作臺,另外還有一張炊事台,是供勤雜工(過後由一位可靠的學生充當)為果蠅準備培養基用的。最先將香蕉煮成泥狀,然後讓其發酵至果蠅最喜愛的程度。蠅食的氣味很濃,使生物系其他成員抱怨不已。後來摩爾根發現買香蕉汁比買鮮香蕉便宜。又過了一陣,商店有現成的東西出售,效果更佳,而且合算。他們也用瓊脂。另外,室內立著一根可以轉動的柱子,四面掛著染色體圖,用鉛筆注明各種各樣染色體重組的情況。 蠅室入口處附近赫然懸掛著一大串香蕉,用以吸引從牛奶罐逃出來的果蠅,或是吸引在那從未徹底清掃過的垃圾桶裡未經科學處理、於科學也毫無補益而自行交配生出的果蠅。這串香蕉誰也不得亂動,唯有威爾遜例外,他有權摘一個來吃(摩爾根的一個孩子說,威爾遜也受到了報應:有一次,他特地找到一個駝鳥蛋,準備拍下照片來做他的著作的封面,但還沒來得及拍照,就被摩爾根和他的學生們炒來吃了)。 蠅室內還有其他動物。供做果蠅培養基的瓊脂四周老是蟑螂成群。只要把抽屜打開,即可看見瓊脂在動。20年代曾同摩爾根一道工作過的柯特·斯特恩寫道:「在這熱火朝天的蠅室裡工作的那些年,每當我拉開工作臺的抽屜,總免不了把頭扭向一邊,讓蟑螂有機會逃到暗處去。有一次,我氣喘吁吁地對他說,『摩爾根博士,如果你把腳落在地板上,就會把耗子踩死的。』果然,他踩著耗子了!」斯特恩還提到蠅室裡條件很差,什麼都湊合、將就,說這兒搞的不過是點「小科學」。後來他又說:「過了幾年,摩爾根在加州理工學院創建了一個設備齊全的現代化實驗室,但在哥倫比亞大學那些年,推動科學進步的適當途徑應是小科學,當時不可能花過多時間去追求技術設備的完善。」 實驗室的設備也是廉價品。摩爾根對公用經費之節約簡直近於吝嗇,這與他用自己的錢那種大手大腳的作風適成對照。不但裝果蠅的容器多是代用品,就是研究用的設備也是臨時湊合。後來為實驗室購置的一些儀器,往往是經歷了這位老闆的一再反對才買成的。經過多久,手柄放大鏡才換成了簡易顯微鏡,而顯微鏡上面的擋光板是臨時用罐頭鐵皮做成的,遇上屋頂漏雨,就在地板上擺幾個水桶。冬天因怕果蠅受凍,才讓卡爾文·布裡奇斯這位能工巧匠做了一個簡易恒溫箱。 摩爾根的實驗使果蠅這小東西馳名遠近,四面八方都來索取果蠅原種。摩爾根大大方方地把這些東西送給別人,而且分文不取。但他預計到他對哥倫比亞大學的東西如此慷慨處理必定會得到應有的回報。他在向威斯康星大學的科爾要原種鴿的信中這樣寫道:「科爾,這些鴿子我不打算付錢,也不會付運費。全世界誰向我要果蠅我都給,而且郵票也沒有讓人買一張。所以,請你直接把鴿子運來。摩爾根。」 飼養果蠅也花錢不多,頭一年每天只花一角錢飼料費。有一天傍晚,謝默霍恩大樓旁邊的體育館失火,摩爾根的果蠅眼看就要完蛋。他冒著冬夜的嚴寒從家裡跑出去。馬拉消防車的水龍直沖著謝默霍恩大樓噴水,以免火勢蔓延。有些窗戶的鐵架已開始熔化,而飼養的果蠅就在不遠的地方。警察在現場設了警戒線,不許老百姓通過。但摩爾根說服了警察。他一口氣沖過六層樓梯,到了頂樓的蠅室。大樓內的溫度高得使人透不過氣,他不可能把這些小小的容器一個個搬下樓去,但他終於設法把它們搬至大樓內遠離火場的一邊。這時他才站在人行道上觀看,直到體育館的大火被撲滅為止。謝天謝地,火災沒有擴展開來,果蠅平安無事。 秩序混亂,環境肮髒是這間蠅室的典型特徵,但嚴格而艱苦的研究卻在裡面靜靜地進行著。摩爾根站在他那亂七八糟、堆滿信劄的工作臺前通過一個珠寶商用的目鏡數著果蠅。信件堆得太高時,他往往把它推到旁邊一個學生的工作臺上,而一等老闆走開,這學生又把它們推回原處——師生大打拉鋸戰,直到有人代替摩爾根作出主張,把這些信件(有時還沒有覆信)統統扔進垃圾桶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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