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西蒙·波娃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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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特是應俄國作家的邀請,5月去莫斯科訪問的。這時,他已超負荷地工作了整整一年。他患了高血壓病。醫生要他到鄉間好好休養一陣,但他只服了幾片藥。就在出發的前幾天,因為要忙一些事情,幾乎沒睡一個囫圇覺。去莫斯科途中,他還要去柏林參加一個和平運動方面的會議,只有在飛機上準備會議發言了。如此重的負擔,她一直為他擔心。果然,這次他承認是高血壓病突發,但已過去了,他將返回巴黎。 掛上電話後,西蒙·波娃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是一個警告,使她突然意識到,同其他人一樣,薩特也隨身帶著自己的死神。在這以前,她還一直沒有來得及正視這個問題。現在這麼一想,即使沒有她的參與,薩特終有一天將在世界上消失,與她在世或者不在世都毫無關係,與她早他而死或者晚他而死也都沒有牽連。遲早有一天薩特將走向死亡,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是客觀規律。 薩特從莫斯科返回巴黎後,她才從薩特口裡得知,這次旅行可把他累壞了,每天清晨到第二天黎明,他都不停地會見、談話、觀光、旅行、赴宴。最大的遭罪是吃飯。好幾次,他不得不像在西蒙諾夫別墅裡那樣露一手。在離開塔什幹的那天晚上,一位壯得如三匹馬的工程師提出要同他比賽喝伏特加。喝罷酒,那位挑戰者癱倒在送他去機場的路上。薩特獲得了大勝。他拼命支撐著自己走到了座位上,不過,他也馬上酣然大睡。一覺醒來,他才感到自己不行了。於是要求譯員,等到莫斯科以後安排一天時間休息。然而一走出機場,就聽到機場大廳的高音喇叭裡喊著他的名字,原來是西蒙諾夫邀他去吃午飯。於是,葡萄酒又是嘩嘩而流;於是,他便 病倒了。 回到巴黎後稍事逗留,就由米雪爾陪同一道去意大利,一邊休養,一邊開始寫自傳。薩特覺得米雪爾性情活潑,又相當含蓄,舉止謹慎,十分嫵媚迷人。因為她總不首先考慮自己,所以沒有人不喜歡她,包括西蒙·波娃在內。 2. 為捍衛薩特的理論而戰 這一年發生了許多新事情。 尼基塔·赫魯曉夫成為蘇聯的統治者之後,在第二十次黨代表大會上,譴責了斯大林的個人獨裁和個人崇拜,他決定使國家非斯大林化,並倡導了和平共處;一枚蘇聯火箭拍攝了月球「背面」的照片,表明了蘇聯在航天領域的領先地位;古巴的菲德爾·卡斯特羅作為掌權的國際性民間英雄,舉國慶祝他們勝利地經歷了第一個令人陶醉的年頭;在萬隆舉行的第一次亞非會議上,印度總理尼赫魯和南斯拉夫總統鐵托提出了組成一個不結盟的「第三世界」的計劃;西蒙·波娃偕同正式代表薩特一同前去參加赫爾辛基和平運動大會,等等。 有關薩特的書已寫了許多。第一本是弗朗西斯·讓松的《道德問題與薩特的思考》,薩特本人認為這本書是他的道德觀的最好概括。《精神》雜誌的創辦人埃馬紐埃爾·穆斯尼埃從基督教觀點出發,考察薩特的存在主義,發覺他帶有耶穌的印記。此外,英國的艾裡斯·默多克、美國的威爾弗雷德·德桑,都寫下了論述嚴密、評價中肯的研究專著。 傷感情的一本書是梅隆·龐蒂的《辯證法冒險》,這位與薩特、西蒙·波娃同一條戰壕的好友、《現代》雜誌的同仁,在1955年5月出版的這本書裡,流露出馬克思主義依然對他具有吸引力,因為涉及到人類與工業社會的道德關係時,馬克思主義持無情的現實主義態度。但是,他不能接受共產黨人忽視或者有時完全否認道德個性。在他的新著中,一方面他繼續同情馬克思主義,一方面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共產主義運動內部不斷衰退予以強烈蔑視。他認為,歷史是多元的和偶然的,沒有一個單獨的以社會結構中的任何特定階級為依靠的革命運動能夠自稱是歷史進程的惟一代表。至於薩特的企圖修正馬克思主義,認為那簡直是「超布爾什維 克主義」。 梅隆·龐蒂寫道:「像薩特那樣說共產主義將變成現實,就意味著斷定我們的健忘,斷定自由和未來使我們頭暈目眩,而與此同時,也意味著為共產黨披上理性的面紗。但是,帕斯卡早已告訴人們,幻想幸福的永恆不能補償人生的短暫」。他認為薩特的思想錯就錯在他的「存在為了自身」和「存在在於自身」的二元論。 西蒙·波娃十分氣憤。 薩特沒有答覆梅隆·龐蒂,西蒙·波娃作了答覆。痛感於薩特的理論被人歪曲和誤解得不成樣子了,她相當好鬥地試圖直接為薩特的辯證法提供證據。她想重現薩特理論的本來面目:薩特把辯證法運用在許多領域,他並沒有反對辯證理性的一般理論;他的哲學不是主體的哲學,等等。為了說明問題,她從薩特的著作中尋章摘句地作了一些引證,以針鋒相對地駁斥梅隆·龐蒂的說法。 有人對西蒙·波娃說,這事其實應該由薩特來做。一方面是薩特沒有這種願望,另一方面,對於任何一個薩特主義者來說,既然薩特的哲學已成了信奉者自己的哲學,那麼信奉者就有權而且有責任為之辯護。這回與跟加繆的爭吵不同,儘管西蒙·波娃答辯的口氣尖刻,梅隆·龐蒂沒有對她耿耿於懷,他能容忍純粹在學術領域中表達的氣憤。儘管雙方一直很要好,但相互間的分歧卻很深,當西蒙·波娃有時為此動之以容時,他卻依舊笑容滿面。 3. 中國: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薩特受到了訪華邀請。 西蒙·波娃渴望訪向蘇聯,更想去中國看看。只要是以法語發表的關於中國革命的書,她都-一讀過了。她所遇到的旅行者,只要去過北京,無一不以炫耀的口氣談論它。所以,6月,當薩特和她坐在北京觀看奇妙的京劇表演時,她還在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此次中國之行非同一般。它不是閒逛,不是探險,不是僅僅為了增加閱歷,而是一次實地考察與研究。對她來說,中國完全是一個陌生的領域。在此以前,通過當時能讀到的一些英語譯本,她對一部分中國作家的著作有所瞭解;但是一直到見面前,總想像不出他們是怎樣一副模樣。而中國方面,除了兩三個法國文學專家以外,薩特和她的名字對他們來說也不代表什麼。報紙介紹說,薩特剛剛寫過一本《涅克拉索夫》。於是,與他倆交談時便不時客氣地表示對這部作品感興趣。除此以外,就以烹調作為共同話題了。雙方的這種互不瞭解,甚至比各種各樣的政治障礙更嚴重地妨礙了雙方的交流。 西蒙·波娃回憶道,中國文化本質上是一種官吏文化,這對她沒有什麼吸引力。不過,她喜歡京劇,喜歡那程式化的做功,喜歡那悲劇性的急切音樂,也喜歡那細長如鳥囀的嗓音。北京的灰色胡同和北京完美無缺的金秋之夜令她陶醉。「有時是在看戲的時候,間或也在沿街散步的過程中,我耳聞目睹的一切突然成了我的一部分,我一下子忘卻了自我。不過,在大多數情況下,我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我正面對著一個自己正努力去理解,但又找不到入門鑰匙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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