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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2. 一個小她17歲的英俊青年與她相愛了

  就在時局惡化,與阿爾格雷關係結束所留下的空虛感使得西蒙·波娃感到害怕的日子裡,一個名叫朗茲曼的27歲的英俊青年闖進了她的生活。

  克勞德·朗茲曼和馬塞爾·佩珠是在朝鮮戰爭爆發時一起加入《現代》編輯部的。猶太人朗茲曼是一個工人家庭的長子,在克萊蒙費朗度過幸福的童年,13歲時才遇到反猶太主義,19歲時加入法國抗擊德國法西斯軍隊的遊擊隊組織「馬基」。戰後他成了一個超級猶太人,每當有人喚起他對大屠殺的回憶,他就會氣憤得直流眼淚;而一旦得知某位名流是猶太人時,就會得意地露出笑意。在編輯部,朗茲曼總是用十分唐突的語氣說出極端的話來,他那純粹是挖苦人的幽默和毫無節制的作為極大地活躍了會議氣氛,他和佩珠幫助薩特使《現代》更具政治色彩了。

  精力旺盛的朗茲曼,是眾多女子心目中富有吸引力的那種男人。1952年12月,在荷蘭旅行期間,西蒙·波娃和他雙雙墜入情網,這時離西蒙·波娃的44歲生日還差兩個星期。

  在荷蘭,他們沿著冰封的溝渠散步,或是坐在掛著門簾的酒萊館裡邊呷酒邊交談。愛情從來沒有上帝,因為愛情就是她自身的上帝。愛情藐視門第、身份、長相、知識、地域、民族等等方面的差異,自然也藐視年齡上的差異。西蒙·波娃非常清楚朗茲曼屬￿另一代人,但他的確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使她恢復了目的意識,使她重新擁有了喜怒哀樂。她當然不能拒絕這種誘惑,這種機會;或者說,她心底裡一直在企盼著這樣一種羅曼蒂克的豔遇!她後來寫道:「他的青春年少註定我只能在他的生活中有如曇花一現;在我自己看來,這也成了我不能把全部身心交給他的理由。」但是,她將充分享受現在,在享受現在的時候不去想那些尚未來 臨的事情。

  她與朗茲曼相愛並同居。1953年-1954年,先後與朗茲曼去瑞士、意大利、南斯拉夫、阿爾及爾、西班牙等地旅行。其間,她每年要和薩特一起作幾次長途旅行。她不願放棄這個習慣,但又擔心一連幾個月見不到朗茲曼,因此,三人商定,在外出度假中途的某個時候,朗茲曼和他們一起待三兩個星期。因為薩特不似西蒙·波娃,從來不知道妒忌,所以這一次與朗茲曼組成的「三重奏」比起當初與奧爾加組成的「三重奏」來,顯然取得了較大的成功。

  朗茲曼使她擺脫了中年的苦悶,並給她輸入了新的活力。他的青春使她不再受年齡的困擾。有幾回,朗茲曼見西蒙·波娃在為自己的年齡擔憂,便顯得驚恐不安,這無異於將一個指令輸入她身體的每塊肌肉和每根神經——決不能向這種憂慮讓步,把他拖進這種為年齡衰老而憂心忡忡之中顯然是不明智的,……令人忌諱 的。

  他們的共同生活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他的職業是負責法國新聞社電訊稿的改寫工作,餘下的時間則為《現代》撰稿和從事個人寫作。每天上午,他們在她的位於拉比歇裡街的小房間中並肩工作,他在寫一本有關以色列的書,而她則在奮筆寫作《一代名流》。

  3. 扛鼎之作《一代名流》問世

  歷時4年的長篇小說《一代名流》,1954年10月出版了。這部旨在刻畫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法國一部分「左翼」知識分子的精神危機,認為「說真話」和「幹革命」之間存在著深刻的矛盾的作品,一問世就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反響,是年12月即獲得了法國最高文學獎——龔古爾文學獎。

  小說的故事梗概是這樣的:

  1944年聖誕之夜,巴黎一群知識分子聚集在亨利與波爾同居的公寓裡,舉杯歡慶法西斯的覆滅。和平即將來臨,在正義和幸福接踵而至的時刻,每個人面臨著新的選擇。

  大家向何處去?

  法國應該向何處去?

  在他們中間,羅伯特與亨利一樣,都是著名作家和抵抗運動的英雄,是法國文化思想界碩果僅存的一代名流。

  亨利還年輕,他決心與舊日的一切告別,動手寫作一些真正可以流傳後世的小說。而他的妻子波爾依戀的是淪陷時期那一段無所作為、關門閉戶的孤獨生活。亨利準備與波爾分手,為了向分手過渡,他決定接受葡萄牙抵抗者的邀請,動身去那裡採訪旅行。與他同行的是羅伯特的女兒娜第納。葡萄牙之行使他大開眼界,明白了戰爭結束並不意味著正義的開始。他譴責美國的地中海政策。

  年過六旬的羅伯特,憧憬一個「統一的歐洲,左派的歐洲」,認為法國「應該有一個非共產主義的左派來實現人民陣線政府」,還認為在蘇聯和美國這二強之間法國應該靠攏前者,擺脫美國的奴役。他發起並組織了一個新的左派運動,奉行獨立於法共的左翼路線。《希望報》是亨利在淪陷時期創立的一張反法西斯的報紙,享有巨大的輿論影響。因而,羅伯特提議亨利將其主持的這張報紙納入運動之內,以促使運動蓬勃發展。

  左派和右派都在向亨利招手。亨利在文學上曾是羅伯特的學生,在生活上是羅伯特的摯友,在政治上是羅伯特的知己。儘管他崇尚思想獨立、厭惡任何幫派控制,但他和羅伯特一樣信仰社會主義。幾經躊躇後,他接受了羅伯特的建議。

  羅伯特的妻子安娜熱愛丈夫和丈夫的事業。她是一個心理學醫生。女兒娜第納自從被德寇奪去愛人後,對人生喪失信念,變得性格乖戾、放任形骸、自暴自棄。安娜也在尋覓存在的意義,抗戰的勝利遠未撫平一切人,包括她自己的心頭創傷。她還年輕,還有別的追求……

  羅伯特的左派運動成員複雜,他和亨利周圍原先的朋友或同路人也在紛紛轉化,有的更為激進,有的加入恐怖分子行列,有的向右靠攏。

  《希望報》被右派咒為「共產黨的尾巴」,被共產黨斥為「無產階級的叛徒」,在左右夾擊下,發行量劇降,財政上瀕臨破產。這時候,富商特拉利尤露出了右派面目,他以拒絕資助為要挾,要求《希望報》向右轉向。亨利雖然頂住了轉向的壓力,可是為了保存《希望報》,只得讓特拉利尤及其心腹擠入報社。虧得朋友朗貝爾買下關鍵性的五分之一的股份,亨利才得以保持對報紙的控制。

  安娜在丈夫的鼓勵下,應邀赴美國參加國際心理學會在那裡舉辦的1945年年會。在芝加哥無意中結識了一位美國的左翼作家劉易斯。兩人一見鍾情。熱烈的愛情使安娜對生存產生了新的意趣。可她終究放心不下丈夫及其事業。她計劃實行一種「雙重生活」,有意每年在歐美大陸間來回往返,既保持在美國的愛情,又不失去法國這頭的家庭。當亨利與波爾徹底決裂,波爾飲恨自盡時,被安娜救離險境。

  美國推行馬歇爾計劃,戴高樂派呼聲日增,蘇聯作出了激烈反應,政治形勢日益緊張。羅伯特與亨利站在蘇聯一邊。可是,蘇聯的逃亡者帶出來確鑿文件和資料,揭露蘇聯內部存在「勞動營」的奴役制度;左派內部因之掀起軒然大波。羅伯特認為,譴責蘇聯制度的缺陷有損于左派的事業,他決定「絕對不做損害蘇聯的事情」;亨利認為支持蘇聯並不意味著替它隱瞞黑暗,作為作家,他有責任闡述歷史真實。兩人的分歧形成了劇烈的思想衝突。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們周圍施加種種壓力。亨利終於決定公開抨擊蘇聯。羅伯特與亨利決裂。亨利被左派運動開除。法共輿論對亨利窮追猛擊。

  其實,要是由亨利在蘇、美之間作一選擇,他還是會選擇前者,可共產黨人稱他是帝國主義的奸細。羅伯特對建立共產主義心馳神往,可他確信自己必然不能適應共產主義的生活。法國知識界的一代名流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羅伯特的左派運動終於解體了,他的中左社會主義理想亦告破滅。亨利呢,由於朗貝爾的倒戈,他最終被擠出了自己手創的《希望報》。羅伯特慨歎:今天在法國,一個知識分子是無所作為的。「我們想獨立於兩個陣營之外,其實卻無能為力」。

  亨利深感人心冷漠,世事叵測。他受到美麗的庸俗的若瑟特勾引,把她捧成明星,讓她演出自己寫的劇本。他甚至為若瑟特母女出庭作證,幫助她們洗刷淪陷時期的醜行。他做此事並非毫無遺憾,卻未感受良心責備,他說:「在這種時代,良心毫無用處。」

  安娜與劉易斯的熱戀在一年後告終。當她第三次橫渡大洋時,發現劉易斯已喪失了對她的愛情:「雙重生活」看來難以為繼。安娜的幻夢破滅了,又一次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她服毒自盡,打算了卻此生。可是羅伯特他們沒讓她死去。在現實中處處碰壁的羅伯特和亨利並未改變信念,他們依然期望實現人類正義,期望在法國建立社會主義。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失意,共同的情操,使兩個朋友言歸於好。他們互述思想,討論著未來的行動。

  亨利與娜第納結婚,有了一個女兒。

  安娜想道:「我一定會重新受到召喚。也許,有一天,我又會重新幸福。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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