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西蒙·波娃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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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阿隆後來所說的,加繆和薩特有著許多共同的東西,他們都渴望誠實,都拒絕錯覺和虛飾,都正視世界,也都不在乎苦樂。可是,在政治上他們間的分歧則越來越大。在加繆看來,政治活動是浪費時間;而薩特卻認為文學創作正在變成為浪費時間。加繆渴望使文學擺脫眼前的政治「狂熱」,也渴望使自己擺脫「爭端」。另一方面,薩特正在進入他的最具政治性的時期,即「告別文學」的時期。 作為哲學論戰,加繆和薩特的爭論對現代思想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因為它著力對付的是「歷史性」問題,這個問題基本上取代了對人類時間範圍和人類方向的形而上學的和宗教的解釋。在回顧這場論戰時,A·馬德森在《心心相印》中寫道:「預言的馬克思主義仍然拒絕把人類的未來看作是一個無限的過程,反而授予政黨、國家或個人以解決人類命運的固有矛盾的任務。誰能想像歷史的終結?怎麼能把最終目標歸結成僅與生產資料所有制有關的學說?是什麼使我們的個人生活與人類歷史有共同點?加繆認為,『即使馬克思主義的前途是光輝燦爛的,也無法使我們擺脫對宇宙的荒謬的憂慮,甚至於懷疑歷史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方向』。薩特則這樣反駁『詢問歷史是否有方向是毫無意義的,「問題不在於知道歷史的目的,而在於賦予它以目的』。」 5. 她懊惱「將永遠不能被另一個肉體溫暖著睡覺了」 阿爾格雷就要同前妻複婚了。 1951年10月,西蒙·波娃與阿爾格雷共度一個月的最後幾天,她一個人常常在沙丘與湖水之間徘徊。當她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他,見不到這座房子,見不到這個湖泊,見不到這片百鳥雲集的沙灘的時候,便方寸頓亂,痛苦不堪。回到巴黎後她給阿爾格雷回信說:「是不是真的什麼都完結了?」 阿爾格雷回信說:「如果你愛一個女人,而她又不屬你,她把其他事、其他人置於你之上,而且你又沒有佔據首位的可能,那麼,難道你能忍受這種局面?我絲毫不為我們的交往遺憾,但是,我如今需要另一種生活,我需要有屬我自己的女人,屬我自己的房子……三年之前,我開始意識到你的生命屬巴黎,屬薩特,當時我大為失望。如今,這種失望已成為過去,時間把它沖淡了。從那時起,我一直努力把自己的生命從你那里拉走。我的生命對你來說十分重要,但我不喜歡我的生命屬一個相隔那麼遠,一年又只能見幾個星期的人……到此為止吧。」最後一句話他這麼寫道。 西蒙·波娃無言以對。結局只能是這樣。西蒙·波娃和薩特不論各自愛上其他什麼人,這些人都不可能佔據首位。既然關於芝加哥的記憶即將埋葬,她便不再去想同阿爾格雷在一起時的種種歡樂。在她看來,她的年齡和生活環境已不允許她去尋找新的愛情了,但內心深處極不願屈服于這種生理方面的冷淡。當她意識到「將永遠不能被另一個肉體溫暖著睡覺了」時,頓覺喪氣不已。「在鏡子中,我的臉看上去沒什麼異樣;在我身後,燦爛的往事並未遠去,漫長的歲月正在我眼前展開。但是,在這歲月中,往事的光輝不會重新閃耀。它永遠不會重新閃耀。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條界線的另一側,但我什麼時候也沒有跨過這條線呀!」 第十二章 中年的浪漫 1. 她感到有人正從身邊把他偷走 同往常一樣,薩特總是給西蒙·波娃排憂解難。但是她隱隱約約覺得,什麼時候起,他似乎離她遠了。 雖然成功沒有使他變成另一個人,但為了把自己與世界隔絕而創造的那種氣氛也在一定程度上切斷了他們間的聯繫。他不再去當初為兩人酷愛的咖啡館了。也沒有陪她去奧隆的雪道上遛達。由於環境與時勢的力量,當初默默無聞的終身伴侶,如今雙雙成了知名人士,她卻甚至感到:有人正從她身邊把他偷走…… 「唉,你為什麼不是一個無名詩人呢!」她常這樣對他感歎。 他變得激進了,這既是冷戰的結果,也是由於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作品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歲月長河中的需要。看著他為了反思自己的政治立場,為了發展自己的思想,而耗盡一整天一整天的時間,她不禁分外懷念他當年的漫不經心,懷念他們倆總有很多時間待在一起的歲月。 「情況跟過去不一樣啊」,可是,她多麼想永遠像過去一樣啊,就這麼幾個字便足已使她忐忑不安了。在《一代名流》中,她借女主人公之口吐出了她當時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因為我感受不到快樂,所以我不快樂。」當然,她還自言自語補上一句:「有人比我更不快樂。」這正是當時她之心境的真實寫照。 後來,在影片《薩特自述》中有一段對話這樣寫道—— 康塔特:在西蒙·波娃的《回憶錄》中,她記述說:大約1951年-1952年前後,你的生活方式發生了變化:你不再無憂無慮,而且很少外出。 西蒙·波娃:是的,因為他意識到仍然不得不對他在其他一些時期所提到的人物給予一些注意,那雖非他自己,但那仍然拖著他隨波逐流,他開始認識到不能再在咖啡館裡閒蕩了,或者不能為所欲為、信口開河了。同樣,他被迫雇用一個秘書幫助他答覆信件,同時把他需要看和不需要看的信分門別類。總之,薩特相當緩慢地逐步認識到,他不能再過一種毫無規律的生活了,不能再像一片樹葉一樣隨波逐流了。這是逐漸認識到的,如果把他和加繆相比,加繆在一成名時,就為自己塑造了一個突出的形象,他很快就開始拒絕新聞記者的或者別的希望從他那兒得到點什麼的人們的訪問。薩特認識得晚,但他確實還是認識到這種狀況不能再照舊繼續下去,他不能再隨便答應與人會晤,或者隨便接見來訪,或者親自答覆任何信件。他使他的生活有了一種秩序。在某種意義上,我必須承認,在我看來,這種變化是一種損失——損失了他一直具有的實實在在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但這種損失也是必要的。同時這個變化也決未引起他心理上的變化。 薩特:正是那時,蘇美兩國間的緊張關係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我們就生活在這種戰爭隨時可能爆發的恐怖之中。 西蒙·波娃:是的,的確如此。 薩特:在那些日子裡,我有所感覺,我覺得如果俄國人佔領了法國,那麼,我所能有的最好希望就是進集中營。這種感覺也是當時使我躊躇的原因之一,因為我當時一直是蘇聯作家的頭號敵人;就是在我被法德威稱為「殘酷的文人」前不久,我產生了那種感覺,後來此人自殺了(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給了我那個稱號)。然而,另外,我也不想去美洲…… 西蒙·波娃:你也不想自殺。 薩特:說得對。我當時沒打算自殺,儘管那些日子裡有人建議我自殺。 西蒙·波娃:我想那一定是加繆的老婆,她經常對你說:「薩特,我真希望你去自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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