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西蒙·波娃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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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分享艱難 1. 《他人的血》:一個地下抵抗組織的精神悲劇 1941年春天,薩特僥倖逃離了戰俘營,回到巴黎。一邊教書,一邊籌建「社會主義與自由」組織,以從事秘密抵抗運動。 自從薩特回來後,西蒙·波娃輕鬆多了,心情也愉快多了。在嚴峻的現實面前,她開始承認生活不再是她個人的事,而是她和整個世界之間的妥協,而且,不再把種種艱難和挫折看成是不公正的,要麼設法克服它們,要麼默默地忍受,單純的厭惡完全無濟於事。今後仍然會遇到黑暗歲月,假如黑暗歲月把她吞沒了,她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畏懼。這種發自內心的思考使她擺脫了煩惱,從而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她一邊積極協助薩特所從事的秘密抵抗工作,一邊利用所有的空餘時間,完成了那部《女賓客》的小說。 緊接著,第二部小說又緊鑼密鼓地鋪開了。 她一直在思考和探討關於她與「他人」的關係問題。小說中的主人公讓·布勞馬特像弗朗索瓦茲一樣,在同別人打交道的時候不能堅持自己的個性。他不想成為他們所關心的「對象」,並拒絕以殘酷、晦澀、無意義的東西來干涉他們的生活。他想要做的是繞開這些絆腳石,和別人建立一種透明的關係,使雙方都享受自由。於是,他不顧自己是畫家之子,從富有家庭走出來,去與他家敵對的一家公司當了工人。廢除這種特權後,他滿以為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了,但現實破滅了這一幻想。 他使他最好的朋友捲入了一場政治漩渦,並目睹他慘遭殺害。在此過程中,他的責任遠比他所追求的目標突出。以後,他消極遁世,避開一切感情糾葛,但是他所持的這種逃避與沉默同樣在現實生活中具有意義。於是他起而抗爭,然而所有的行為都涉及到選擇,因而他不能果斷地採取行動。人不是一個可以被加、被乘或被除的單位。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個不能通約的量,任何等式都不能計算他們,因此,為了10個人而犧牲1個人,意味著對絕對荒謬的默認。久而久之,他不再徒勞地去解那個解不開的結了。信奉了和平主義,並能接受兇猛的、有組織的遊擊隊的暴行了。故事快要結束時,布勞馬特所愛著的那個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他身邊,開導和說服他擺脫苦悶。她告訴他,在他人的命運中,你不只是工具,不可能有一個永恆的因素侵犯選擇的自由;每一個人都有遵循自己心願的權力,以此達到值得付 出努力的目標。 這個行將就木的女人叫埃萊娜。年輕時,她處在孤獨的環境中,除了強烈的自愛,她沒有一個知心朋友,一切都缺乏目的性。當她與布勞馬特相遇後,從他身上發現了力量,發現了意志的確定性,她渴望獲得他的愛情,堅信這種愛情應該為她的存在提供絕對的理由。布勞馬特卻極力回避和退卻。發怒絕望之餘,她把自己封閉起來,假裝以心平氣和的眼光看待淪陷與佔領。是友誼、背叛以及憤怒使她放棄了這種自作聰明。在由同志關係和行為培育的一種豁達的氣氛中,她最後對人生的認識昇華了,即避免相信單純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她最後死去時,死亡已經不能壓倒她了。 小說的第三個主人公馬塞爾,是一個畫家和雕刻家,他曾與埃萊娜一度有過的想法相似:徹底回避現實能確保自己的幸福。與她一樣,他的努力失敗了,繼而陷入神經質的絕望境地。在戰俘營中他為朋友們演出畫佈景,並從中感受到了人類友誼的溫暖,從而接受了這樣一個觀點:所有創造性勞動都需要他人合作。 馬塞爾的妻子德尼茲,不相信「絕對」,只相信塵世的價值。她引起了馬塞爾的敵意,也險些被他逼瘋。德尼茲感到失意、羞辱,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這部描寫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個地下抵抗組織者的精神悲劇,反反復複所表達的主題是:他發覺凡是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一件不是其他人用鮮血完成的。 摯友雅克跟他參加工人運動,一與警察衝突,持槍的雅克被擊斃。手槍是他給的,雅克卻死了——他人的血。 埃萊娜向他要求單身去營救保爾,他知道太危險,沒有答應。最終她說服了他。保爾得救了,她卻胸口中彈——他人的血!…… 這部現實性很強的小說,描繪了一幅廣闊真實的人際關係圖,在技巧上比第一部小說顯得更為精妙,也寄寓了西蒙·波娃對人類對自身生存狀況的深深思考。 然而,由於她正處於文學生涯中的「道德倡導階段」,刻意強調作品主題的道德訓誡,使得它成為一種「主題小說」。正如布朗肖在評論時所說,作家的目標是通過文學的再創造使人們看到世界。如果他不尊重必要的模棱兩可性,那他就背叛了生活,使生活貧困化了。他把《他人的血》歸為「主題小說」一類,原因是它的結尾明確、肯定,可以納入格言或觀念的範疇。 事隔多年之後,西蒙·波娃在總結寫作《他人的血》一書的得失時,深有感觸地回顧道: 「在這兒,我又一次碰到了文學中的難題——文學的真誠。我想同讀者直接交流,而且,我確信自己在這樣做,然而,我的聲音被一種愚蠢的說教性語言篡改了。我正在描述的明明是一種真正的感受,但我說出的卻是一些老生常談。生存的一瞬間一去不復返,因而,當你直接從生活中去捕捉它時,你總是希望不用陳詞濫調。但是,一位小說家一旦與投機沾邊,即刻就會跌入陳腐的題材。任何思想的獨創性只能在一門專門知識的上下文中得到檢驗。如果它能提供一把迄今為止還是未知的鑰匙或是一個未知的方法,以此來修正現在的觀念,那它會是新鮮的,可取的。但思想並不產生于沙龍或小說中。一部由主題構成的作品不僅說明不了什麼真實的問題,而且似乎永恆不變地強調最枯燥乏味的結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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