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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2. 「我們簽訂一個為期兩年的契約吧。」

  一天下午,他倆和尼贊夫婦一起去愛麗舍田園大街上的一家電影院看普多夫金的《亞洲風暴》。順便提及的是,薩特把電影看得跟書籍一樣的重要。在電影院裡,他發現了他所謂的「藝術的根本必要性」的東西,以及與之相依存的他們自身存在的偶然性——這是他喜愛的一個詞。他常常在電影院裡旁若無人地哭出聲來,為了一首富有感染力的歌曲或者是某個動人的故事。

  這天,在他倆看完電影,走回拉丁區的路上,薩特說:「我們簽訂一個為期兩年的契約吧。」這兩年中,她可以在巴黎生活,而且兩人都願以最親密的方式一同享用這兩年的光陰。之後,薩特建議她也應該去國外找個工作——他自己也正在尋找出國工作的機會,當時法國公開招聘赴日本講學的講師,他已於1931年10月正式提出了申請——他認為,他們倆可以兩地分居二三年,然後在其他地方或多或少、或長或短地再一起生活一段時間。這可以使雙方彼此互不陌生,誰也用不著徒勞地企求對方的幫助,而且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割斷這條連接兩人間的紐帶。當然,決不能把這種斷斷續續的同居生活庸俗地視為一種義務或習慣,而應不惜一切代價防止它向這方面墮落。

  對他的意見,她完全表示贊同,雖然對薩特設想的這種分居有些疑慮不安。她相信薩特是言必果的人。凡他提出的建議都不是含糊其辭的空談,而是付諸實施的前兆。在她眼中,對她無所不談的薩特好比一部公開的讀物,她沒有必要為他作杞人之憂。

  那麼,在為期兩年的「契約」期間,根據協議雙方有權享受相應的「自由」。他們將全心全意地、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奉獻給這種嶄新的關係。爾後,他們又達成了另一協議,即雙方不僅不應互相欺騙,而且不應互相隱瞞。他用他喜歡的術語向她闡釋道:

  「我們之間的愛,是一種真正的愛。但是,如果我們能同時體驗一下其他意外的風流韻事,那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她與他的觀點一致。她相信他們兩人的關係能夠一直持續到生命的枯竭。這種永恆的關係並不能替代與各種各樣的人交往所得到的那種轉眼即逝的快樂。既然如此,又怎能有意地放棄那些異彩紛呈的感情呢?

  西蒙·波娃認為,與他人取得基本的相互理解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非常難得的。對她來說,這種基本的相互理解和信任具有無窮無盡的價值。薩特長她3歲,是她的同齡人,他們一起登上了探索世界的征程。她真誠地信任他。他所給予她的那種絕對可靠的安全感,她只從父母或上帝那裡得到過。當她投入自由世界的懷抱,她發現了頭頂上是一片完整的天空。「一個純正的目標激勵著我們,它推動著我們去吸取一切經驗,並對這一目標進行驗證。……當我們在一起時,我們使自己的意志堅決地服從這一共同目標的要求,甚至在我們分離的時候,我們也仍然認為:我們心心相印,約束我們的契約卻給了我們自由,而正是這種自由使我們越來越緊密地維繫在一起了。」

  西蒙·波娃說,他們倆實際上是一對不可思議的夫妻。

  3. 知道:適應一個人是否就會不可避免地會失去這個人

  1929年11月,薩特出發去服18個月的兵役。順利地通過基礎訓練後,他被分配到部隊的氣象部門。1930年1月,他被調往位於巴黎西南150英里的圖爾附近的一個兵營,他的工作是每隔兩個小時晃動一下風速表,用電話將測得的風力通知另一個地方的氣象站。

  每逢星期天,西蒙·波娃總來氣象站,並帶來一抱書。8月,西蒙·波娃在聖拉德貢德的一家小旅館中住了一個月,那兒離氣象站只有十分鐘路程。晴天,她在一條小河邊讀書,以此打發上午的時光。中午後爬上山坡,在離氣象站幾碼遠的地方與薩特見面。出於羞怯,不敢在青天白日上她的房間,便在野外做愛。

  軍事氣象站的工作有著大量的空暇時間,薩特在發奮寫作,其中《真理的傳說》頭一章,篇幅很長,在尼贊的幫助下,由對重要作品有很苛刻的鑒賞力的雜誌《比菲》發表了。西蒙·波娃也開始寫小說,可寫到第三章就寫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完成學生作業。無所事事和以為自己會令薩特失望的想法,使得西蒙·波娃對自己惱怒不已。她想知道:適應一個人是否就不可避免地會失去這個人?

  4. 理智無法屈服於她那強烈的生理欲望

  發現自己的性欲也使西蒙·波娃困窘。

  與薩特分開幾周甚或幾天,她就發現自己渾身充滿對他的渴求——缺少他的肉體確實能引起痛苦。她的理智無法屈服於她那強烈的生理欲望。她不喜歡活受罪。糟糕的是,列車上或地鐵中撫摸她的陌生的手,也會引起她身體內難以抑制的強烈感受。她後來寫道:

  「我緘口不提這些不體面的事,在我奉行我們絕對坦率的政策之後,我以為這種保留是一種試金石。如果說我不敢吐露這類事情,那是因為說不出口。我的肉體促使我作這種保密,因為它已成了我們之間的障礙,而不是紐帶,我對此深感怨恨。」

  她曾隨帕尼耶單獨在一起作過為期10天的乘車旅行。就在出發的前兩天,埃爾博到了巴黎,告訴她要在巴黎單獨待兩個星期,而且沒有夫人作陪。這就等於暗示她,他有時間陪她。她解釋說不能使帕尼耶失望。埃爾博堅持要她放棄隨帕尼耶旅行的計劃。兩人看電影時,她一直抽泣著,反復地講:「可我答應了……」事情的實質是,埃爾博屬￿過去,而她卻要獻身未來,儘管現實會限制她和帕尼耶的親密程度,但他們仍然期望著無終止地豐富和發展這種友情。揮淚作別埃爾博後,她和帕尼耶如期上路了。一路上風光十分迷人。令人遺憾和奇怪的是,如膠似漆的10天以後,她發現在她和帕尼耶之間突然形成了巨大的鴻溝。可見即使是最幸福的時候也有其嚴峻的時刻和偶爾的陰影,悔恨便可能在其中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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