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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弗雷德裡克的思想感情也處於不斷變化之中,加之他從小與貴族階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而對貴族階層的仰慕與厭惡,對暴力革命的贊同與冷淡,對祖國的 懷念和個人的傷感情調,對民族音樂的熱愛和對音樂美學的某種保守、嚴謹色彩,對音樂創作意境的孜孜追求和無意識地去完成什麼社會責任等等。這些二重性的複 雜因素糅和在一起,引起了不同時代不同音樂美學代言人的不同評價。

  弗雷德裡克無暇去思考這些嚴肅的問題,仍然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頑強地顯示著自身音樂天才的價值。

  1831年9月,弗雷德裡克到達巴黎,這裡成了他後半生的第二故鄉。

  奇怪的是尼古拉似乎從未叫兒子去看看還在法國洛林鄉村的親戚,弗雷德裡克也未提出過類似要求,也許他根本不知道。

  陌生的巴黎在弗雷德裡克的心目中留下了新奇的第一印象,橫跨塞納河的一條條狹窄街道上車水馬龍,兩旁商店生意興隆,攢動著亂蓬蓬的人頭。

  一輛輛老式笨重的馬車「咕隆隆」響著,小販在高聲叫賣淫穢庸俗讀物,漂亮的姑娘露出迷人的笑容與路人搭話。表明各種政治傾向的紳士身穿不同顏色的短襖,也有人對戰敗的波蘭公開表示同情,反對法國國王路易·菲力浦的示威遊行隊伍甚至與警方發生衝突。

  長期生活在壓抑環境中的弗雷德裡克在這裡似乎第一次呼吸到自由、民主的新鮮空氣。他給朋友信中興奮地說:「巴黎是一座人們可以為所欲為的城市……你可以縱情享樂。哭、笑、打哈欠……幹什麼都行。

  根本不會有人來注意你在幹什麼,因為周圍有千千萬萬的人都在做同樣的事,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

  但是弗雷德裡克的處境並不妙,衣袋裡的推薦信能起多大的作用,還只是一個可憐的迷。每天必須要支付生活費用的數額,也在時時提醒著弗雷德裡克:節省,再節省。

  波瓦索尼埃大街的一幢樓房頂層,可以望見有名的蒙馬特爾高地。

  這裡就成了弗雷德裡克剛到巴黎的住處。

  從生活低層的角度觀察這個光怪陸離的巴黎城市,弗雷德裡克漸漸地改變了最初印象:

  這裡有最豪華的生活,有最醜惡的行徑,有最偉大的慈悲,也有最深重的罪惡。

  每走一步都可以看到有關醫治花柳病的廣告。叫喊聲、嘈雜聲、隆隆聲和污穢多到使你難以想像的地步。

  不過讓弗雷德裡克感到寬慰的是巴黎有一個波蘭貴族圈子,其中有不少是華沙淪陷後被迫流亡到這裡的。

  在這圈子裡,他能聽到久違的波蘭語,只有這時他才會露出笑容。

  而華沙的劇變細節也是他所關心的,他希望能在這裡遇上自己苦苦思念的親人和朋友。

  他在寫給已去柏林的庫梅爾斯基信中說:「你比我更幸運一些,你離自己的親人越來越近,而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我的親人了。」

  自從離開華沙的家園之後,發生了一連串難以置信的突變事情,他的思想感情也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起大落的劇然波動。

  他在經受各種磨難的過程中,時而覺得自己的熱血在沸騰,時而仿佛墜入冰窟。有時彷徨沮喪,有時興奮得像個孩子。

  他逐漸在成熟,但又往往無法完全成熟。他喜歡按照自己意志和興趣去處理生活,聰明、敏感與優柔寡斷在他身上竟然結合得如此奇特。

  他有時想回避現實,重新回到天真無邪的童年時代,他在給友人的信中說:「我覺得好像這一切往事都是一場夢,連真正發生過的事情我都不能相信……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面對面坐在一起回憶往事呢?」

  現實生活不能總是靠沉湎於回憶之中來度過。然而巴黎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呢?

  4. 選擇了自己的路

  19世紀的巴黎是歐洲的藝術中心,弗雷德裡克情不自禁地說:「這兒有世界上第一流的音樂家和歌劇團……我想在這裡呆三年。」

  這其中包括三個歐洲最優秀的管弦樂隊:巴黎音樂學院管弦樂隊、法國皇家學院管弦樂隊和以羅西尼為指揮的意大利歌劇院管弦樂隊。而一流的音樂家包括意大 利作曲家羅西尼、凱魯比尼(1760—1842)、約翰·胡梅爾(1778—1837)、達尼埃爾·奧柏(1782—1871)等人。

  不過弗雷德裡克急需想渡過難關而留下來,因為他的俄國護照已經過期,懷裡揣的是一張路過巴黎去倫敦的過境簽證。

  弗雷德裡克想起了維也納皇宮御醫馬爾法蒂醫生寫的一封推薦信,收信人是法國國王的宮廷音樂總監費爾迪南多·帕埃爾(1771—1839)。

  對於這個名字,弗雷德裡克並不陌生,帕埃爾創作的歌劇《阿格涅斯》曾在華沙上演,擔任該歌劇的女主角正是首次登臺的康斯坦契婭。

  帕埃爾這位生於意大利的作曲家已是60歲的老人,長期寓居法國,備受拿破崙賞識,但據說他是一位不近人情、行為古怪的人。

  弗雷德裡克已沒有什麼選擇了,只好硬著頭皮去求見。出乎意料的是帕埃爾心情不錯,饒有興趣地聽取了《阿格涅斯》歌劇在華沙上演的詳細情況,並滿口答應幫助這位波蘭小夥子。

  主管申請居留一事的法國警察總監大人給了帕埃爾老人很大的面子,在報告一旁的空白處潦草地寫了一個批示:准許弗雷德裡克·肖邦先生無限期留在法國從事職業,但保留「撤消准許的權利」。

  帕埃爾還把弗雷德裡克介紹給巴黎音樂界的許多著名大師,其中有些大師創作的歌劇曾使得弗雷德裡克十分欽佩。

  弗雷德裡克很高興地將上述情況寫信給父母。尼古拉在回信中也給予了熱情地鼓勵,但是他怎麼也不相信具有天賦的兒子竟然提出還要重新學習彈鋼琴,學期為3年,教師是德國鋼琴家、作曲家弗雷德裡希·卡爾克佈雷納(1785—1849)。

  卡爾克佈雷納的父親也是一位有名的作曲家。他畢業於巴黎音樂學院,1814—1823年僑居倫敦,從事教學,以後到巴黎普萊葉鋼琴製造廠工作。

  在公認的歐洲一流鋼琴家行列中有他的名字,他創作了大量樂曲,至今保存下來的只有練習曲,他發明了全面訓練手指、手腕、左手等新方法,他寫的《鋼琴雙手練習入門》一書,恰好在弗雷德裡克來巴黎之前出版,風靡一時。

  弗雷德裡克聽了卡爾克佈雷納的演奏之後,推崇說:「儘管帕格尼尼已達到盡善盡美的境地,但是卡爾克佈雷納還是可以與他媲美的,只是後者屬￿完全另一種 類型而已……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態,他那迷人的觸鍵、聞所未聞的韻律以及他那顯露在每個音符中的技藝。這是一個壓倒黑爾茨們、車爾尼們,同樣也是壓倒我的巨 人。」

  但是,當弗雷德裡克彈奏了《E小調協奏曲》之後,這回又輪到卡爾克佈雷納感到震驚,他立即詢問眼前的這位波蘭小夥子的鋼琴老師是誰,並說出了愛爾蘭鋼琴家菲爾德(1782—1837)的名字,弗雷德裡克卻自傲地搖搖頭。

  卡爾克佈雷納一心想在年輕人的面前炫耀一番,誰知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會彈錯。卡爾克佈雷納漲紅了臉,只好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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