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五九


  「寶貝,這並不是化裝舞會,這是宮廷制服。來吧,國王和皇后在等待你呢。」

  強·巴勃迪司不願他的過繼父母等待,催促我與奧斯加走上大理石樓梯,又迫不及待的把我們擁進去見他的父母、我的樣子狼狽不堪,面色蒼白,紅鼻子,亂七八糟的頭髮,兩隻腳因走過雪地已濕透。就這個樣子,我走到客廳門前。門開處,燈光明亮得使我睜不開眼,定眼看時,我原來在一間白色大客廳裡。

  「我的妻子黛絲蕾,她希望能作一個好兒媳。這是我的兒子,奧斯加。」

  起初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后頭髮上灑粉,梳著許多年前的法國髮式,脖子上圍了一條黑色緞帶。她淺色的眼睛眯了起來,衡量著我。我深深鞠躬行禮。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我,使我感到不安,如坐針氈,她臉上帶著微笑,但這並不表示歡迎和愉快,這是一種粉飾的微笑,她身材高大,穿著一件灰藍色絲絨衣服,神態高貴,她伸出手,也許是希望我去吻它,但我只用鼻尖碰了它一下。她說道:「親愛的黛絲蕾,我的兒媳,歡迎你!」現在我又走到一位老人前面,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一些薄薄的白髮,在一隻粉紅色的頭顱上。「親愛的兒媳,親愛的兒媳。」老人哼哼地道。強·巴勃迪司立刻走去扶持他。

  皇后向我道:「我希望你見見皇太后。」馳領我到一位蒼白、瘦弱,穿著黑色衣裳的老婦面前,灑粉的頭髮圍著一個無生氣的面孔。」這是莎妃雅·瑪德莉娜太太。」

  我心中暗忖道:「天哪!這裡到底有多少皇后呀!這必是古斯塔夫三世的妻子,四世的母親。」於是我深深鞠躬到地。「希望你會在這裡住得愉快。」老婦人低聲道。「這是莎佛·愛本汀娜公主,皇上的妹妹。」

  我看到一張說不上什麼年齡的臉,一排長牙,露出甜蜜的笑容。我又彎腰鞠躬。之後,我走至白色大火爐前。經過一番旅程跋涉,倚靠在這高大火爐上給我一種舒適感。我手足如冰。一個僕役送上一杯熱酒,我用手握著那只酒杯取暖。白拉伯爵在我身旁,但強·巴勃迪司忽然不見,我舉目四面張望,原來他正彎腰與抖顫的國王說話,國王正用那只歪曲的手拍著奧斯加的面頰。

  這時我感覺大家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頓時我感到非常不自然和失望。我知道,我的外貌看上去並不象個端莊華貴的皇后,我更不是個美女,我有一隻向上翹的鼻子,我的頭髮濕濕地零亂在額前。

  「你要不要坐下,夫人!」皇后儀態萬千地坐在安樂椅內,手指著旁邊的空椅道。

  「對不起,我的腳全濕透了。強·巴勃迪司」,你可否幫我脫下鞋子,或者叫範勒來脫!」

  在坐的人一致驚愕的看著我。我頓時知道,我定又做了錯事,說錯了話,我看看四周的面孔,一段靜默。我感到窒息,象有一隻鐵手扼著我的咽喉。強·巴勃迪司走來,向我伸出手臂,向皇后道:

  「我的妻子經過長途旅程,感到疲勞。容許我們引退,陛下。」

  皇后點點頭,國王呆呆地張口望著我們。我低頭看著地板。當我抬頭向上看時,我的目光遇到太后的譏刺的苦笑。後來我方獲悉,這是她多少年來第一次展開笑容。走到門口,我回頭看看奧斯加,他正玩弄國王衣服上的鈕扣。老人看上去很愉快。於是我未說什麼,挽著強·巴勃迪司走了出來。

  我們靜靜的走著,彼此未交一語,直等到了臥房裡。

  「我把你的臥房全部裝飾為法國式樣,巴黎的牆紙,巴黎的地毯。你喜歡嗎?」

  「我希望洗個熱水澡,強·巴勃迪司。」

  「萬分抱歉。這是我唯一不能替你辦到的事。」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瑞典人不洗澡。」

  他搖搖頭:「這裡大概只有我一人洗澡。」

  「什麼?你意思說皇后、皇爺,命婦都不洗澡?」「沒有人。我告訴你,在這裡,一切皆象十幾年前凡爾賽宮裡波旁皇室時代。我知道洗澡在這裡是一個困難的問題,故而我來時已將浴缸帶來,直等到上星期才裝配妥當,裝上熱水。廚房離我的臥房很遠,我只好叫人在鄰近房間裡燒熱水,弗南德經管這項工作。我可以設法替你裝置一個浴缸,但暫時你必須忍耐一點,在這裡,對一切,你必須忍耐。」

  「那麼,今晚我可否到你臥房裡去洗澡?」

  「你瘋啦!在我房內洗澡,再穿著睡袍跑到你自己房內,整個皇宮會把它當一件笑柄,一個星期會談不完呢。」

  「你是說我永遠不能穿著睡袍進入你的臥室?強·巴勃迪司,難道瑞典宮廷不准許我們──我是說……」

  強·巴勃迪司哈哈大笑道:「來,到這裡來,小女孩。你真可愛,你真天真,單純。我從離開巴黎後尚未這樣衷心的笑過。」他坐到安樂椅裡又縱聲大笑,「聽著,在我臥室隔壁,日夜侍從侍候著,這是宮廷裡的規矩。當然我叫弗南德擔任這個職位。但是我們要談私話時,最好我到你的臥室裡。明白嗎?小女孩。」

  我點點頭道:「今天我做錯了許多事。他們一定認為我行為不檢點,是不是?」

  他停止了笑,嚴肅地答道:「是的,小女孩,那天國王送我們皇冠時,我曾提到這點。」

  「奉送你個人一頂皇冠,強·巴勃迪司,不是我們!」

  以後的一些日子,消磨在宴會、舞會之中。正月二十六日,強·巴勃迪司誕辰,皇后又舉行了一次盛大舞會。太后贈給我一對鑽石鑲鑽墨綠耳環。她說她因孝服在身,不能戴任何首飾。

  有一天,我與強·已勃迪司談論普魯士問題,他說他己派專人到沙皇處。「但是俄國沙皇是拿破崙的同盟,你想這樣做會有用嗎?」我好奇地問。

  強·巴勃迪司聳聳肩道:「也許。沙皇也在備兵。黛絲蕾,記住,在瑞典人面前,千萬不要提起芬蘭。你明白嗎。」

  「我對芬蘭一無所知。是那麼重要嗎?」

  「是的,是一種情感的作用。他們仍希望沙皇將芬蘭歸還瑞典。」

  「是否有可能性?」

  「不,永遠沒有。你看看地圖即會明白。」

  數日後,國王又得了一次小中風症。那天我正在浴室裡沐浴。盧安皓伯爵夫人走來道:「皇上患病,醫生說是輕中風症,需要休息一個時期。」

  「哦!」這是高斯克小姐。

  「這不是第一次吧?」拉佛羅德問。

  「醫生吩咐必須靜養。太子妃到哪裡去了?」盧安皓伯爵夫問。

  我在浴室中立刻作些潑水聲音。

  「太子妃正在沐浴。」高斯克小姐答道:「那麼,現在是否太子要攝政?」

  「司法大臣曾向皇后建議太子攝政,因為我國正面臨難關──一邊是法國,另一邊是俄國,左右敵人。」盧安皓伯爵夫人說「結果怎樣呢?」又是高斯克的音調,顯然緊張和關切。

  「皇后不願這樣做。她只願意讓太子主持國務會議。我知道,國王一天不死,她決不會放手的。另外尚有一個原因,她認為太子妃經驗不足,不配做攝政皇后。現在皇后自己攝政。」

  高斯克小姐大笑道:「這真是奇妙,母親攝政,兒子從旁協助,這大概是她心中一向所期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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