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二二


  事實上,伊莉莎和巴切奧切認識了相當一段時間。她一直期待著這麼一天。巴切奧切會向她求婚。意大利捷報傳到馬賽後,伊莉莎的夢想居然實現,不久婚禮隨之舉行。拿破崙惟恐寶莉重踏伊莉莎的覆轍,他寫信給波拿巴夫人,請她偕寶莉同去蒙貝羅總部小住,並以閃電方式。將寶莉嫁給一位叫做丘克柔克的將軍一位名字陌生的將軍,至少對我們是陌生的。

  最煩惱而不能瞭解的是,拿破崙在創造世界歷史外,仍念念不忘我的存在。他派遣許多單身漢來向我求婚,一個又一個前來給我添了不能忍受的麻煩。是良心的譴責?是關切的表示?是舊情不忘?抑或是想彌補一顆破碎的心?第一個是久諾,以前在馬賽時拿破崙的舊屬,淺色頭髮,很和藹可親,他特地到紀諾爾訪問我,當我陪伴他在園子裡散步時,他突然向我求婚,我謝謝他的盛意,立即加以拒絕了。他是位忠實而不容修辭的人,他說這是拿破崙的命令。第二位是馬蒙,也是以前在馬賽跟隨拿破崙的,馬蒙較久諾善於辭令,他暗示他的來意,我明白如果他娶我,他會與拿破崙聯姻,即可使拿破崙滿意,並可得到一大筆妝奩。我同樣的婉櫃了。於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我請約瑟夫給拿砂侖去信請他放過我,以後少費心思替我尋我婚姻對象。我請約瑟夫轉達拿破崙,我並非軍官的獎品。如果他的作風不改,我即回至馬賽媽媽身邊。我這樣做至少希望他可以進一步瞭解我,不再給我麻煩。

  今日清晨雖然外邊寒冷,朱莉和我同坐在院子裡。」我們正細心選擇那些意大利貴族名字,以便列入明日舞會名單。這時約瑟夫走來,拉東扯西的談了一會,我立即懷疑他心中必隱著難題,因這是他的一貫作風。最後他終於轉入正題,說拿破崙派一位軍事隨員,杜福將軍前來。

  我抬頭問道。」杜福?在紀諾爾時不是有一位杜福將軍來探訪過你嗎?」

  「是的,當然。」約瑟夫露出很高興的神情道:「我看出你對他印象很深,是不是?那麼好極了,拿破崙信中說希望另眼看待他,因為他是一個孤獨的青年。拿破崙尚說……」

  我立起身來道:「又是一個新的婚姻佈置,是不是?不,謝謝你。這類無聊的傻事該有個結束了。」我走到門口時,又回轉身子加了一句:「請你轉告拿破崙,請他不必操這份心,別把那個叫做杜福的遣派到此地來。」

  「但是他已經來了。一刻鐘前他已抵達此地,並且親自帶了拿破崙的函件。」

  我憤怒之餘,砰的將門關上。聽到這巨大聲音使我心中甚感舒服,久埋在心中的鬱結借這聲響發洩了出來。

  為的避免與杜福見面,我沒有下樓午餐。很久以後,大約晚餐時分,我不能再藏在自己房中,於是走下樓去。約瑟夫即忙令杜福坐在我身旁。約瑟夫是一向遵從拿破崙的意志行事的。我掃了那青年人一眼,中等身材,一張寬闊的嘴,一排潔白而整齊的牙齒。這就是他給我的印象。他不停的向我笑著,露出那排白牙,使我非常煩惱。

  每次我們用膳時,常聽到外邊民眾歡呼聲,如「法蘭西萬歲,自由萬歲」等口號。可是今天的情形與往日不同,口號聲音特別大,而帶著威脅意味。

  約瑟夫解釋說:那是因為昨晚一位法國中尉在一家酒店爭吵中被殺。於是幾個羅馬公民被捕作為人質。羅馬市議會派了代表企圖向約瑟夫談判。這班代表正在皇宮外面,一群民眾圍著觀看。

  「你為何不接見他們?我們可以稍事等待再用膳。」朱莉道。但是約瑟夫認為這件事該由羅馬軍事總督負責處理,他無能為力。同時使館內各官員一致贊同此意。

  這時外面聲音越來越大,民眾象風暴攻擊宮外大門。「這未免太過份了。」約瑟夫說,回轉頭向一名秘書道。「立即去軍事總督處報告一聲,請他們肅清皇宮前面廣場。」

  「從後門出去。」杜福加了一句。

  大家沉默地進行用膳,咖啡尚未飲完,即聽到門外軍靴馬蹄聲音。約瑟夫立起身來,我們隨向陽臺方向走去。廣場裡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面貌,粗腔橫調的人聲,偶然夾著一兩聲嘶叫。我們看不見市議會的代表,他們已被群眾象潮水似的湧到牆腳下,宮門口外。兩名守衛一動不動象石雕一般立在門前崗位上,隨時有被踏死的可能。約瑟夫看情形不對,立即拉我們進入屋內,他自己不時在窗後偷窺外面情況,他面色蒼白,咬著下嘴唇,他的手順抹著頭髮,我注意到他在顫抖。

  騎兵隊這時已包圍宮殿。騎士面向外,僵坐在馬背上如雕像一般,他們等待命令即向民眾沖過去,但是指揮官顯然的不忍下令。於是杜福說:「我下去試著說服這班人。」

  「將軍,這未免太冒險了,這種舉動是不理智的。我們的騎兵隊會……」約瑟夫請求他不要去。

  杜福露著白潔牙齒笑道:「大使不要忘了我身為軍人,一向不怕冒險的。我去設法遏止無謂的流血。」

  靴刺叮噹作響中,他走至門口,又回轉頭來用目光搜尋我的眼睛。我急忙轉首向窗外看去,心中頓時明白,他的英雄舉動是蓄意表現給我看的,希圖給我一個良好的印象。他奔出去,面對宮外暴民。這舉動未免太愚蠢了,我在想,久諾,馬蒙,現在杜福,他們希圖些什麼?一分鐘後,樓下大門敞開。我們拉開一條窗縫,外面隆隆聲變本加厲,含蓄威脅意味。一個尖而高的聲音用意大利語叫喊道;『阿巴梭,阿巴梭!」。起初我們看不到杜福,群眾突然後退讓開一條道路。他舉手示意請民眾肅靜一下,他預備發表幾句話。這時忽聞一聲槍響,擊中杜福。騎兵隊立刻發出一排槍聲鎮壓。

  我狂奔至樓下,拉開大門。兩名守衛拉著杜福將軍進入。他的腿無力的懸掛著,他的頭歪在一邊,他的嘴歪曲著,那經常的微笑,現在轉為慘痛表情,他已失去知覺!兩名守衛拖他進入客廳,他的雙腿在地上拖掛著。守衛無可奈何的望著我。

  「上樓去。」我聽見自己說,「我們必須找一個地方使他睡下。」這時大家面色慘白,自動地讓開一條路。外面寂靜如死,騎兵隊發出第二次齊射後,暴民已被鎮壓,不敢再圖妄動。

  我打開約瑟夫的書房,這是靠樓梯最近的一間房。兵士們將杜福放在沙發上,我墊了一隻枕頭在他頭下。約瑟夫說道:「我已派人去請醫生。也許並不嚴重。」血跡在制服上渲染著,越來越大。「約瑟夫,解開他的制服。」我說。約瑟夫笨拙的解開金鈕扣,紅色的血跡在白襯衣上分外鮮紅,注目。

  「胃部受傷。」約瑟夫說。我看看杜福將軍的面色開始轉黃,他張嘴掙扎著,喘息著。

  醫生是個矮小的意大利人。他到後,神情較約瑟夫還要緊張。他是拿破崙崇拜者,現在得到機會來到法使館,感到無上的光榮。他一面解開杜福上衣,一面替意大利民眾向約瑟夫道歉。他洗滌傷口,約瑟夫踱至窗前,朱莉則斜靠在牆上,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面色灰白有如病人。醫生檢。查了一會道:「請拿一條氈毯來,病人感覺寒冷,因出血過多,內出血。」

  我們把毯子蓋在杜福身上。醫生看了一眼制服上的金肩章,說道:「很抱歉,傷勢相當嚴重,生命難保。真是惋惜,這樣一位重要的人。」說完他追隨約瑟夫走出房。朱莉也退出到鄰室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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