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一三


  早餐桌上,愛提安宣佈朱莉必須延遲婚期,因為與波拿巴家結親,非但失面子並會影響生意上的來往。朱莉開始哭泣並說她不願延遲婚期,說完她即奔上樓將自己鎖在房裡。沒有人同我談論這件事,除了朱莉,沒有人能知道我與拿破崙之間的秘密,或許瑪莉知道,因為瑪莉一向較別人清楚我們家中的一切。早餐後,瑪莉走進餐廳向我示意,我隨她走人廚房,寶莉拿著包裹在那裡等待我。

  「來吧。」我說:「乘別人沒有察覺我們快些走吧。」我肯定如果愛提安知道的話定會勃然大怒的。

  我是在馬賽生長的,而寶莉只來了一年,但是對於路途卻比我熟悉得多,她並且知道陸軍大臣住在何處。在途中,她不停的說這樣說那樣,滔滔不絕。她將臀部不停的擺動著,使我感覺羞窘與她同行,而她自己滿不在乎。她走動時那條破舊藍裙子忽前忽後的搖擺著,她挺起胸脯,她的胸脯較同年的人要豐滿得多。每隔幾分鐘,她用舌尖潤一下嘴唇使它光澤。她有一個長而直的鼻子與拿破崙相似。她的深金黃色的頭髮做成無數小卷卷,用一條藍色緞帶緊束著。眉毛已經過修飾,成了一條細長線,輕輕塗上黑炭。在我目光裡,她非常美麗,但媽媽並不以為然,而且不贊成我常和她在一塊。

  這時寶莉興奮地談論現在的泰利安夫人,以前的豐丹妮。她說:「她風迷了整個巴黎,他們稱她為我們的夫人,她從獄中釋放出來後,立刻成了泰利安夫人。你不會相信,她不穿襯裙的,她的衣衫是透明輕紗所制的,體形畢露,你想像不致吧!」

  「你從那裡聽來的這些事?」我問。寶莉忽視我的問話又接著道:

  「她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她巴黎的住宅叫做『茅屋』,罩子內部牆上全用綢緞糊上。每天午後,她接待名人,政治家等。我聽說想與政府洽商一件事,只要向她求助,沒有不成功的。昨天有一位客人由巴黎來,他說……噢,現在已到達陸軍司令的辦公廳了。要否我陪你一同進去?」

  我搖搖頭說:「我想還是我單獨去見他比較好,你在此等候我好嗎?請你替我祈禱並祝福我,你願意嗎?」

  她嚴肅地點點頭,疊著手指說:「願上帝保佑你。」

  我抓緊包裹,僵硬地走向陸軍總部。我聽到自己沙啞和不自然的聲音,請值班警衛把我名字通報上去。當我踏進那間寬敞、空曠的辦公室時,我的心跳動得使我說不出話來。勒發勃上校有了張寬闊、紅潤的臉,灰白頭髮,戴著一隻舊式小尾巴假髮。我把包裹放置在桌上,咽了一口唾液,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呆立在那裡。

  「這包裹內是什麼?你叫什麼名字?」

  「內衣,拉帶,勒發勃上校。我的名字叫歐仁妮·克來雷。」

  他的一對藍色水汪汪的眼睛由上至下的注視著我。

  「你是不是故世綢緞商人,佛朗斯·克來雷的女兒?」他問。

  我點點頭。

  「以前我有時同你父親玩紙牌。你父親是個正直的好人。」他仍凝視著我,「你預備如何處置這包裹內的物件?」

  「這包裹是給拿破崙·波拿巴將軍的。他被拘捕了。我們不知道他被禁閉在什麼地方。但是上校你一定知道。這包裹裡有蛋糕,乾淨的衣衫等。」

  「那麼克來雷的女兒與他有何關係?」上校緩緩地問。

  我覺得自己的臉頓時熱起來。「他的哥哥約瑟夫與我姐姐朱莉訂了婚約。」我對自己的答覆感到滿意。

  「那麼你姐姐朱莉或是他哥哥約瑟夫為何不親自來看我?」上校追問下去,他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凝視著我。我直覺到他已洞悉一切。

  「約瑟夫膽怯,你知道被拘捕的家屬是常常怕事的。」我勉強地答道,」至於朱莉她有許多難題,因為我哥哥愛提安忽然改變宗旨,拒絕她嫁給約瑟夫,所以大家均有難題……」,這時我已光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接著道:「一切皆由你逮捕拿破崙而起!」

  「坐下。」他說。

  我坐在靠近書桌的椅子邊上。上校嗅了一下鼻煙,望著窗子外面,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忽然他回轉身來向著我道:「聽我說,你哥哥愛提安是對的。波拿巴的家庭並不是婚姻的好對象。你已故的爸爸是個使人敬佩而品格高尚的人。」

  我默然不響。

  「我對於這個約瑟夫·波拿巴一無所知。他並不在軍隊裡,是不是?至於那個拿破崙……」

  「拿破崙將軍。」我糾正他說。

  「那個將軍並非被我拘捕。我只執行巴黎總部的命令而已。所有激烈分子或者與他們有關人士皆會遭到逮捕的。」

  「他們預備怎樣處置他?」

  「這點我尚未接到通知。」說完,他舉手示意要我告辭。於是我立起身來道:「衣服和蛋糕請你交給他。」我指指包裹。

  「荒謬,拿破崙根本不在此地,他已被押到安提勃斯的加雷堡壘去了。」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雷!我決沒有意料到他們已把他送走了。「但是他需要清潔內衣洗換呀!」我狼狽地道,我面前紅色寬闊的臉開始模糊。我抹去眼中的淚水,可是抹完了又流出新的眼淚,「至少請你把衣衫轉交給他吧,上校。」我哽咽道。

  「你認為我閑得沒有事做,就來當心一個無聊青年的衣衫嗎?」

  我的嗚咽聲加重加大。他又嗅了一次鼻煙,顯得這種處境令他煩惱而窘迫。」不要啼哭!」他說。

  「不!」我又哭起來。

  他繞過書桌走到我面前大聲嗆喝道:「不要哭,聽見嗎!」

  「不!」我頑強的哭著,最後,我抹了眼淚,看著他,他的藍色眼睛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我不能忍受眼淚!」他說。於是我更加大哭起來。

  「停止。」他大聲嗆喝,「停止!好吧,如果你不讓我安寧的話,我命一名兵士把這包裹送到加雷堡壘轉交給波拿巴。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我想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但是一時笑不出,我只好抽抽鼻子,我已經走到房門口,方才想起我尚未向上校道謝。我回轉頭來,看他正低頭看著包裹發呆。

  「謝謝你,萬分謝謝你,上校!」我輕輕他說。

  他抬起頭來,清了一下喉嚨道:「聽我說,克來雷小姐,我要忠告你兩件事:一、波拿巴決不會處死刑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二、波拿巴家庭不是克來雷家的理想婚姻對象,明白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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