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當然,你哥哥是個自由人了,我猜想他早已回家,回到蘇柵身旁,正與家人團聚,大吃大嚼呢。他們完全興奮過度把你忘了。」

  我開始哭泣起來,眼淚似水一般從面頰上不斷的流下。我哭了又哭,簡直無法停止。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哭。我一點也不悲傷,事實上,我非常非常的快樂,可以說太快樂了。以前我不知道一個人太快樂了也會哭泣的。我嗚咽說:「我真太高興了,先生!」

  很明顯的,我的舉動令那青年人不安。他將卷宗放下,埋頭佯袋整理書桌上零星物件。我伸手到袋裡去取手帕,我發現忘記放在裡面。這時我忽然想到胸前的幾條手帕,於是探入胸口去拿,正巧那青年人抬起頭來。他用不能置信的目光凝視著我,一條、兩條、三條,四條由胸口抽出,像是一位魔術師在表演戲法。

  「我放置這些手帕為給人印象我是個成年的女子。在家他們總看我是一個小女孩。」我羞窘地向他解釋,對自己的舉動感到羞愧。

  「哦,你已不是一個小女孩了,你是一位少女了。」他善意的安慰我。」現在我送你回家吧。一位漂亮的小姐在這個時刻是不應當一人獨行的。」

  「你真是太善良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不是說你自己也要回家嗎?」我有點窘迫。

  一個羅伯斯比爾的朋友是不能接受異議的,我們先吃一點甜點心再去。」他笑著說。他拉開一隻抽屜,拿出一隻紙袋遞給我,裡面是巧克力櫻桃。「亞彼特常準備一些甜品在書桌裡,再拿一終,很好,是不是?現在只有議員方能得到這享受。」最後一句聽上去多少帶點譏諷意味。

  「我住在城市那一邊,可能不與你同道。」我們走出來時,我不安地說。事實上,我並無意去拒絕他的伴送,因為當時一個青年女子晚間獨行街頭是相當不安全的,此外我內心確實很喜歡他。

  走了一會,我向他說:「剛才無意義的哭泣我很慚愧。」

  他按了我的手臂:「我很瞭解你的感覺。我自己也有兄弟姐妹,並且很喜愛他們,有一個妹妹與你年齡相仿呢。」

  這時我心中輕鬆自如得多了,我問他道:「馬賽不是你的家,是不是?」

  「我全家都在此,除了一個哥哥。」

  「你的口音好象與我們不同。」

  「我是科西加人,科西加的難民,大約一年前我們遷移到法國。由科西加逃亡出來時,我們只保留了生命,家中一切都放棄了。

  多麼浪漫而富有傳奇性的生活呀,我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愛國志士呀。」

  「科西加不是屬￿意大利嗎?」我天真地間,設想到這句話會傷害他的自尊。

  「你怎麼問這樣一句話。」這時他很憤怒。「科西加歸屬法國已有二十五年之久。我們生下來就是法國公民,正因為如此,我們反對提議將科西加合併到英吉利。一年前英國曾突然地派兵艦到我們海岸,這一點大概你早有所聞了。」

  我點點頭,也許我聽到過,可惜我早已遺忘了。

  「我們無選擇的餘地,我們只有逃亡,媽媽和我們。」他的聲音近於冷酷。多麼富有傳奇性的故事呀,象小說中的英雄,一個無家的流浪難民!

  「在馬賽你有朋友嗎?」

  「我兄弟中有一位是在法國受過大學教育的,他是個將軍。他協助媽媽在政府裡領到一份撫恤金。」

  「哦!」當時我的情緒難以形容,既覺詫異又感敬佩。當一個人告訴你他的兄弟中的一位是將軍時,我猜想是應該說幾句話的,但是一時我不知道如何說法。我感覺自己愚蠢,不會適應非常局面。他大概也感到我的幼稚,於是他轉變話題道:「你是綢緞商克來雷的女兒,是不是?」

  我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你不必驚奇!」他大笑道,「什麼事也逃避不了法律的耳目。他是你的哥哥、無疑的你是老克來雷的女兒了,這不簡單嗎?」

  我注意到他的外國口音甚重,這時他又道:「你哥哥的事是出於誤會,事實上那原要是傳你父親的。」

  「可是我爸爸已故世了。」

  「誤會的出發點就在此。政府把你哥哥誤會成你父親,用為最近查卷發覺你父親曾經請求升為貴族。」

  我驚訝得張口結舌,半晌才說:「真有這件事?我們一無所知,而且不能瞭解的一點,就是爸爸一向不贊成貴族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可能為生意起見,我猜想他希望被派為宮中絲綢承辦人。」

  「也許是的,他會奉送藍色絲絨給皇后,因為我們的絲綢質地是著名的精美。」

  「他的請求正非其時,故而政府發出拘票逮捕他,也就是因此而誤拘愛提安·克來雷。」

  「我相信哥哥不知此事。」

  「我猜想你嫂嫂蘇姍早已向亞彼特議員解釋清楚,否則他不會被釋放的。蘇姍匆忙中到獄裡接出你哥哥,大概已回家了,你知道……」,這時他音調非常柔和,柔和得近於溫存,接著道:「對於你的家庭我並不太感興趣,但是你本人我很具好感,小姐,可否讓我知道你的芳名?」

  「我叫做歐仁妮·黛絲蕾,他們叫我歐仁妮,可是我寧願他們叫我黛絲蕾。」

  「你的名字多麼美呀!你願意我如何稱呼你呢,小姐?」

  不由自主的我兩頰發熱起來,幸而黑暗中,他看不出,我心中有些慌亂。

  媽媽如果聽見我們之間的談話,她會如何設想。

  「叫我歐仁妮好了,可是在媽媽面前最好……」,我未接說下去了。

  他好奇地問沮:「是否你從未得到准許與男子同行?」

  「我不知道,到現在為止我不認識任何男子。」我毫不思索地答道,完全忘了普生。他又按了一下我的手臂,大笑道:「那麼現在你認識一個了,歐仁妮!」

  「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們?」

  「可不可以很快的來拜訪?」語調裡含著調笑意味。

  我默然不響;並未立刻回答。這時一個新的意念產生,「朱莉,對了,朱莉,成天生活在幻夢中的朱莉,定會傾心這位外國口音的青年人。」我正在胡思亂想,又聽到他問道:「怎麼樣,歐仁妮小姐。」

  「那麼就是明天吧,明人日落時分,如果天氣熱,我們可以坐在花園內。我們園子裡有個涼亭,那是朱莉最心愛的地方。」說時我感覺自己非常外交化。

  「朱莉?我只知道蘇娜和愛提安,尚未聽到朱莉,誰是朱莉?」他問。這時我們已接近我所住的那條街道。我急急告訴他,朱莉是我的姐姐。

  「漂亮嗎?」

  「很漂亮。」我保證地答覆他,可是同時心中在想朱莉是否算得漂亮。」判斷自己姐妹的美麗是一件為難的事。

  「你宣誓不騙我?」他追加了一句。

  「她有一對可愛的眼睛。」我告訴他,事實上她確有一對美麗的眼睛,我並未誇大我的形容。

  「你肯定你母親會歡迎我的拜訪?」他膽怯的問。但白他說,我自己也無那份信心。可是,當時我仍堅持說決會歡迎他們並請他帶他那位將軍一同來,我定給朱莉一個機會。此外我也有我自己的一份私心。這時波拿巴顯得非常熱心,他說他們很願來拜訪,因為在馬賽他們熟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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