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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甚至他對大自然的美景,也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觸。

  瓦特這種暗淡的人生觀,無疑是從他的聖約派祖先那裡繼承下來的,但在他身上,宗教信條的主流已經枯竭。他們不接受上帝存在於世上萬物之中的觀念,而代之以這樣一種觀念,即他們必須通過嚴峻的鬥爭去闖過逆境,而那冥冥之中的上帝則坐觀和鑒定他們的種種努力。從這種把上帝看成對世界無能為力的觀點出發,離不信上帝只是短短的一步之隔,幾乎是懷疑一切了。上帝已經成了一個模模糊糊抽象的概念,但是「生活奮鬥」卻依然是十分現實的。而瓦特這一代人則通過他們自己獲得的知識來確立自己的地位以取代原來的神授地位,並以此來減輕自己的失落感。對科學的探索成為新的主流,於是,由於知識這一巨大動力的促進,一個嶄新的世界就這樣誕生了,瓦特的蒸汽機,則成為最有力的象徵。絕非偶然的巧合,瓦特在幾次極度悲觀之後,隨之而來的必然是一項新的發明,或者重新加緊他的發明活動。在這種情況下,他除了把工作視為自己的惟一樂趣之外,就是和那些同他一樣勤於思索的人談論科學問題。

  這種新動力的波及面甚廣。由於交通的困難,倫敦當時還沒有任何壟斷集團,每個主要地方的中心,都有自己的知識分子圈子,正是由於這一點,瓦特的生涯才走上了一條幸運的道路。正是同格拉斯哥教授們那催人奮進的夥伴關係,才激勵了瓦特去進行最初的蒸汽試驗;當他遷居伯明翰之後,他成了在這些學術團體中最著名的「月亮社」的成員。關於瓦特的政治態度和「月亮社」的情況,留到下一節去專門介紹。

  當瓦特最初與博爾頓合夥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況欠佳,而且又沒有資金,只有一身債務。在開始領到引擎專利稅收入中應得的份額之前,他靠著博爾頓給他的一筆年薪生活,而這筆錢則是博爾頓從他另外一項生意中賺來的。

  具有戲劇性的變化是,1787年,正當引擎生意的成功得到了保證,引擎專利稅收入正在源源不斷而來時,這兩位夥伴的處境卻顛倒過來了。由於操勞過度而使健康狀況明顯下降的並不是多病的瓦特,反而倒是那位以其充沛的精力長期支撐他們倆的博爾頓。此外,當如今成了闊佬的瓦特,有能力按照塞繆爾。懷亞特的設計,在希思菲爾德為自己建造一所高級住宅的時候,他的合夥人卻由於經濟拮据的壓力而幾乎遭到了滅頂之災。既然博爾頓在他們的合夥中佔有2/3的股份,所以人們也許會對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感到費解,但是必須記住,博爾頓和瓦特不同,他除了引擎生意之外,還有很多別的商業股份,並且在金融事務方面他一向是膽大敢為的,而瓦特則總是小心翼翼。

  在他們合夥的活躍時期,他大大地增加了自己所承諾的義務,例如,他曾在康沃爾的礦業中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希望通過這種辦法來使引擎生意有利可圖。這種措施對於引擎在康沃爾的銷售,無疑是有幫助的,並因此使他本人和合夥人都能間接受益,但是這項投資的直接利潤卻不多,兩者平衡起來,他本人可能還要賠錢。

  這位不屈不撓的博爾頓,終於克服了困難。經過長期的休養後,他的健康狀況得到了恢復;他的償付能力也有了起色,他的最新企業——在索荷建設的一家造幣廠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這種經濟上的恢復是由於他自己個人的努力而取得的。瓦特最大的缺點就是在他的合夥人眼看就要在財政危機的汪洋大海中覆沒時,不但沒對這位曾經拯救過自己的恩人助一臂之力,反而還把自己的引擎專利稅收入緊緊攥著不放,並穩穩當當地去進行投資。這一點固然會大傷博爾頓的感情,但也充分說明了他那高貴的品質,他從未指責過瓦特的忘恩負義,因而在他們之間也絕沒有懷疑的裂痕存在。

  雖然在1800年引擎的發明專利權期滿之前,他們並未終止合夥,但實際上在他們各自的兒子于1794年10月被吸收入夥之後,博爾頓和瓦特便開始從積極參與的引擎生意中,逐漸退了出來。從那個時候起,這家企業的名字便改為「博爾頓和瓦特父子公司」。後來瓦特後妻生的小兒子格雷戈裡·瓦特,也被接納入夥。為了有助於過渡並彌補年輕一代的經驗不足,最後把老練的威廉。默多克從康沃爾調了回來。他像往常那樣令人信賴地接管了這家工廠的日常技術指導工作,並且在1795—1796年為引擎車間進行的大規模的擴建工程中,起了領導作用。這次擴建使得這家企業成了名副其實的引擎製造廠,而在瓦特比較活躍的歲月裡,在索荷的實際產量卻是非常有限的。在轉向敘述對瓦特的引擎專利的非難以及他的暮年生活之前,應該更仔細地瞭解一下索荷的情況。因為有許多年那裡一直是他活動的中心。它為其他的機械工程師們開闢了一條可以追隨的新路,因為正是在那裡和偏僻的康沃爾引擎機房裡,瓦特及其助手們進行了無數次拼搏,攻克了一個又一個的技術難關,而這些難關在別人看來則往往是不可逾越的。

  4.月亮社

  詹姆斯·瓦特是一名科技人員。他終生迷戀的是他所從事的技術事務;他博覽群書,讀的也是與他的專業有關的著作。在政治上,可以說他是一個門外漢。

  從瓦特的家世傳統來看,他的祖父和他的父親,都屬￿英國新興的「中產階級」,儘管當時還沒有這個名詞。他們基本上是靠本事吃飯,也通過參與商務活動而使自己變為小有產者,在有了一定經濟地位和社會聲望之後,他們也沒有放棄「升官發財」的機遇。儘管官職不大,也沒有「官運亨通」,但卻有助於鞏固他們的鄉紳地位。

  瓦特的爺爺托馬斯·瓦特,是為了躲避保皇黨人的瘋狂報復,才拋棄了他的學業,在年輕的時候便離開了他的故鄉阿伯丁市,隨著逃難的人群流浪到蘇格蘭西南部的小港口城鎮卡茨代克。他像當時大多數知識分子那樣,在政治上是支持共和派、反對保皇黨的。

  瓦特的父親老詹姆斯·瓦特,是在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勝利之後才出生的,小時候跟著他父親讀了一些書,也跟著木工師傅學了一身手藝。到了而立之年,他便在格裡諾克市獨立開業,經營著一座木工造船作坊和船運貿易業務。他在仕途上似乎比他父親略勝一籌,托馬斯·瓦特只當過倫弗魯郡(卡茨代爾和格裡諾克兩個小港口城市,當時都在它的轄區)的參議員;而老詹姆斯·瓦特則曾擔任過格裡諾克市的市參議員和市長等地方官職。英國當時的這類「芝麻官」,大多屬￿被鄉紳們推選出來的公職人員,一般說來,他們只有按章辦事的義務,沒有謀取私利的實權。老詹姆斯為人厚道,處事公正,並不善於鑽營。他的一生雖曾混跡官場,但基本上是生意人的一生。

  到了小詹姆斯·瓦特出生的時候,英國已經改朝換代多年了。總和資產階級政治集團作對的斯圖亞特王朝,在經過多次復辟和反復辟的較量之後,終於和平地結束了它的統治地位,開始了一個能與資產階級政治勢力合作的漢諾威王朝時代。這個王朝的國君們雖然名義上仍處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卻是徒有虛名,國家的統治實權完全操縱在資產階級政黨手裡,這也就是它為什麼能夠一直維持至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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