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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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兒?」 「我想抽根煙。」 「十分鐘後回來,」我說,「我們必須在下午開始工作前將上午的交易全部核對好。」 「不太可能,尼克,」他說,「我沒法找到那些新加坡人。他們都出去吃飯了。」 「那麼,他們一回來就抓住他們。我們必須做完這件事。」 「是!」他嘲諷地說。 喬治並沒有認真對待這件事。這對交易員們而言,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可以抱怨空調,可以抱怨螢幕,然後他們下班回家,不必負任何責任。但是我與他們不同。離開交易場地後,我還到清算部門去做額外的工作。我必須將所有的數字都累加起來。一旦有對不上的地方,我就得承擔損失,然後極力彌補。我深陷在「賠錢」的泥坑裡難以自撥。這已成了我的一場做不完的惡夢了。 我讓喬治上樓吸煙去了。然後,我便開始在那些票據上填上今天上午所做交易的具體情況。這樣,姑娘們就可以給客戶們打電話,確定這些交易是否做得準確無誤。 那天下午簡直就是上周的翻版。市場價格又飛漲了一千點,委託書蜂湧而至。張氏信託金融公司買進了三千份合同,這三千份合同都被投進了市場。我猜想不出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但我明白,他們是在驅使市場儘量上揚。在東京,大家都在祝賀自己贏得了交易的機會;而在新加坡,我們已經招架不住了。 收盤鈴終於響起來了。我們都跌坐到椅子上。星期五就要到了。又過完了一天。大家都可以去喝上一杯了,除了我自己,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我還要回辦公室去,將那些混亂不堪的交易單據整理出來——從今天的交易開始,然後是前幾天剩下的一些。 「尼克,我有個問題。」是第一大洲交易所的大衛·摩斯歐。 「怎麼啦?」 「跟喬治有關。」 「那你跟他說去。」 一般情況下,我不會這麼無禮的。可是,我已經跟邁克·吉利安說過幾次了,我們不能同時兼管大衛的交易。大衛總是不斷犯錯,而吉利安卻總是不聽我的話,堅持說我們能夠處理好這些錯誤,不能斷了向他們收取傭金這一收入來源,「收入」是邁克·吉利安關心的唯一的一件事。他從不想想這麼微薄的收入引起了多大的麻煩;他就不明白「小蟲能蛀壞大船」的道理。 「喬治不會和我談的。」 「我不會因此責怪他。」 「我要做六月的,喬治卻認為我說的是三月。而且還有二百點的差異。」 「多少份?」我問。 「一百。」 「喲,你什麼時候做起一百份的交易來了?」我用嘲弄的口吻問他,「你以前不是只能做十份嗎?」 「我絕對沒錯,」大衛抱怨道,「我們可以看錄影帶嘛。」 我知道這傢伙一定在撒謊。他只要給邁克·吉利安打通電話威脅說要從巴林銀行撤走業務,邁克·吉利安就會馬上給我打電話,說上一小時。然後,我便需再花一小時來做整周所做交易的清算工作,還得相信大衛的說辭,不管出什麼事。 「大衛,這樣吧,我儘量把你的問題解決好。你可以走了。」 我只想快點回辦公室去,把那些東西全清理了。 我是下午六點離開交易場地的。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但是,我還是沒能讓那些數字達成平衡。所有交易的清算工作必須按次序進行,現在,我已完成星期一、星期二及星期三的部份。該清算星期四做的交易了。 淩晨三點時,我看到我馬上就要做完這項工作了。我並為此感到欣慰。我一個人獨坐在海洋大廈的十四樓,呆呆地瞪著計算機上顯示的那些數字。大衛今天的錯誤讓我們損失了七萬五千美元。最糟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我自信中午即可解決掉的那五百份合同的差異——那是個真實的數字。我又把那些數字輸入計算機;今天下午,指數又漲了一千點。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數字讓我噁心:由於我沒有在今天早上及時處理那五百份合同,我已損失了一百六十七萬美元。 交易額實在太大了,所以任何錯誤導致的損失都不會是小數目。但是,這次我犯下了生平最大的一個錯誤。 我惶恐地跌坐在椅子裡。過了一會兒,我意識到,我是自己在嚇唬自己——現在誰也不會來過問這些數字、要求我解釋原委的。我還有整整一個晚上可以用來思考對策。我抬起頭,看了看窗外新加坡的城市風景線,我可以看到遠處克員碼頭閃爍的燈光。辦公室裡別無他人。現在是淩晨三點。我累透了。要是回家的話,麗莎肯定早已入睡了,而次日清晨我離開家時,她仍會在睡夢之中。然後到八點十五分時,我又出現在SIMEX的市場上,同時看管十二部電話。一天之中,只有現在這段時間,我是一個人待著,而且不用講話。在這兒,我才擁有自己的世界。我瞭解交易場地的情況,也清楚清算部門裡的一切。要想保住這個職位,我就必須把損失隱瞞起來。我會設法補償損失,但我絕不向任何人承認有這些損失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戶旁邊。窗戶是打不開的。我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完全密封的,我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也不能經辦真正的金錢,透過平板玻璃,我看著外面。我知道光線在經過較厚的玻璃時,都會產生折射現象。而實際上,光線在經過三棱鏡時,就會形成一個光譜,因為經過玻璃的最厚的地方的光線折射的程度最大。就像魚夫用叉捕魚時一樣(由於光線的折射,看起來所在的位置與實際所在的位置是不同的),我仔細地查看著玻璃中的光線,想像著光線在玻璃中的真正位置。我把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我向自己承認,我要像過去一樣,把這筆一百六十七萬的損失也掩藏起來。就像光線碰到平板玻璃不得不折射一樣,我的道德也在這虛幻的交易世界裡被扭曲了,我早就做過騙人的勾當了。我已允許自己在壓力之下彎腰屈服,我已經不完全是真正的自我了。 我看著玻璃中的自己——漆黑的夜補托出一張蒼白而扭曲的臉,呆呆地對著我。我幾乎無法認出自己了——那算得了一張令人厭惡的漫畫像吧。而那個聰明英俊,娶了麗莎·西姆斯為妻的男人,自從被派遣到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主管期貨交易後,就變成了騙子了——他怔怔地看著我,臉像大爛瓜似的。我不敢正視自己的眼睛。那些損失當初是微不足道的,可是現在它們卻在飛速增長,讓我無法掙脫——我就像患了癌症似的。想到癌症,又想起了我母親——感謝上帝,她沒有活到今天,看到我現在的這副模樣。我是在淩晨三點的時候,獨自躲在這海洋大廈靜謐的十四樓,想玩一個手法,把差不多二百萬美元的損失隱藏起來!我母親決不會希望我長大後做這種事情。 「一九九三年是投資銀行業務的豐收年。」一九九四年二月,彼得·巴林在發佈巴林銀行經營成果時宣佈說。巴林銀行當年的納稅前利潤高達二億英鎊。扣除發給職員們一億英鎊的獎金,巴林銀行獲得的納稅前淨利潤為一億英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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