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 上頁 下頁
一三


  「好埃」我再次詛咒她說,「我真不該掩蓋那四十份合同的事。我們開除她不就結了。」

  「你跟我一樣留不住人嘛。」西蒙·瓊斯聽說金姆離開了,他便跟我開玩笑,「他們都受不了這兒的快節奏。」

  他對這種事完全不以為意。去年一年,他換了差不多半打秘書。

  「你把那家客戶的事處理好了吧?」

  「對。」談話到此為止。

  西蒙·瓊斯並不想瞭解具體的情況。在證券股票方面,也經常出現類似的錯誤,所以他對記錄虛構交易非常瞭解,他自己也幹過這種事。承認錯誤不是良策,因為這意味著要為客戶以更高的價格買進股票,然後償付給客戶現金,因為客戶已直接將買賣清單輸入了電腦,並依據清單上的價格計算稅額,而且其證券財產目錄也會反映出該價格。所以,如果你以不同的價格為客戶購買一份合同的話,上述所有算定的數據都會失效,同時會影響到客戶的套做交易——客戶可能以其要求我們代做的價格做成了相反的交易。此外,跑到客戶的代理處去承認自己愚蠢的錯誤,也不是老道的交易員所為。因此,在出錯之後,交易員往往用虛構交易的辦法作為補救措施,將問題化解在內部,這在交易員當中幾乎也成慣例。

  我集中思考,考慮如何才能想出個萬全之策。把它報告給倫敦的錯誤帳戶?這個錯誤太大了。而且,時機已過,我的動作太慢了。太可怕了,金姆的錯誤已變成我每日為之頭痛的問題。如果我是在星期五下午五點發現這個錯誤的話,或許我還來得及和西蒙·瓊斯仔細商談此事,或許給日本方面打電話,看他們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或許坦率將它報告給總部。但是,我對誰都沒說,我隱瞞了這件事。

  在做期貨交易時,人們每天都必須支付給SIMEX數量不等的現金,如果交易失敗的話,這筆現金稱做「差異保證金」。每天,SIMEX都要做每個交易員或客戶買進或賣出多少期貨的流水帳,一旦市價朝某個交易員不利的方向變動,那麼SIMEX就會向他收取一筆現金,然後再將它轉交給對應的交易員。反之,如果市價朝某個交易員有利的方向變動,那麼,他也可以透過SIMEX得到一筆現金。SIMEX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金融機構,它將買賣雙方對應起來,然後使金錢每天在這個交易員中間流通一次。

  每日收取一次現金的目的在於避免由於某些交易員拒絕履行契約責任而引起的市場問題或引起的對其他交易員的影響,期貨、期權市場變幻無常,如果在到期時不能保證付款的話,那麼市場上的輸家就會因負債過重,無力償還而破產。這很可能會引起連鎖反應,導致所有交易員的破產,而透過每日收取保證金,SIMEX則可讓市場上的每個交易員清楚地瞭解自己的財務狀況;一旦差異保證金過多,交易員就不得不減少頭寸。

  為確保巴林銀行有足夠的現金支付每日的保證金,也由於在市場變化特別險惡的情況下,SIMEX可能每半天就收取一次保證金,我們一直在開辦儲蓄業務。

  金姆的錯誤導致的二萬英鎊的損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數目,然而,三天后,由於價格上揚二百點,它便猛增到六萬英鎊。我必須採取措施來減少損失了。我買進了二十份合同,將金姆賣出的二十份抵消,這樣報表上的收支便成為零。這使損失減少三萬英鎊。

  六萬英鎊不是個小數字。實際上,它是太大了,以致於我不敢將它告訴西蒙·瓊斯。現在,我又面臨著一個新問題:為什麼一周以來一直將此事秘而不宣呢?所以,我只好將損失六萬英鎊的事掩藏起來,將它轉入88888帳戶。如果我將它告訴了西蒙·瓊斯的話,他一定會解雇所有正為巴林銀行效力的交易員,他甚至會禁止我去交易場地。而金姆犯下這個錯誤時,我主持的期貨期權交易業務剛剛開始蒸蒸日上。所以如果西蒙·瓊斯因這次損失而向我發難、讓我重返清算部門,那對我而言是不堪忍受的。況且,那根本不是我的錯。

  我幾乎無暇去想我所做的一切終究是一種犯罪行為,還是一種解決棘手的問題的方便之道。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是大衛·摩斯歐,他在第一大洲交易所(FCT)工作。

  「我這裡有十份合同無法結算。」他說,「喬治發誓說我讓他買進,但實際上我說的是賣出。」

  「那我們看看錄影帶吧。」我建議說。

  「錄影機上什麼都顯示不出來。」他說,「我們已經試過了。」

  「那我們買進五份,賣出五份吧。」這是標準的解決方法。

  「好吧。」他表示同意。

  現在,我又有五份合同需要在別處結算了。我給喬治打通了電話,讓他四處問問,看是否有人願意買進五份。嚴格說來,我們是不准在SIMEX市場收盤之後再做交易的,但大家為了能夠平衡,往往在下午收盤後進行交易。當時,金姆的錯誤給我帶來的麻煩在於四十份合同的數字太大,無法隱瞞。而且,我發現有錯時,時間已經太晚——大家都已經回家了。

  利用88888錯誤帳戶是個極有用的嘗試——它為我爭取了不少時間。而我當時擔心的是那四十份合同,是如何盡力幫助蘇柯將它們處理好(蘇柯是巴林銀行東京分行證券部負責業主交易的負責人,同時也是期貨經紀人。她是馬來西亞人)。關鍵的問題是:蘇柯是業主交易員,她經手的都是數額巨大的日經期貨合同。我做成的所有交易都要存入她在東京的帳戶。一旦這些交易的記錄失衡,她就會重新檢查,就會削減頭寸。那是我滑向深淵的第一步。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即到一九九二年底為止,我已將三十次差錯記入了88888帳戶。這確實糟糕,但也還不致於是災難性的。我向倫敦報告了某些錯誤,但那些可能給我新招聘的雇員們帶來麻煩的數量較大的錯誤都被我轉入了88888帳戶。那不是我們這些雇員的錢,也不是客戶的錢,那是巴林銀行的錢,但每個銀行都有錯誤帳戶,只是巴林銀行有了兩個這樣的帳戶。在月底檢查打字槁以備巴林銀行帳戶部仔細審閱時,我解決了所有的開口頭寸,將88888帳戶做了日記帳分錄,使其收支差重新變為零。我將自己唯一的收入——我賺來的傭金墊了進去。這可能是一種愚蠢的辦法,其實現的條件是損失額不能大於我的收入。我明白,一旦內部審計員問起來,或者損失增加,我就必須另想方法來掩蓋它們。

  我在鬧鐘剛要響起來時醒來了。我本能地伸手將鬧鐘頂部的按鈕按下去,這樣,它就不會吵醒麗莎了。我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澡。我一向酷愛泡澡。我仰面朝天地躺在浴缸裡,用腳趾上上下下地撥弄著熱水,直到麗莎進來,告訴我該走了。新加坡的黃昏和黎明都是轉瞬而逝。我醒來時天還是黑漆漆的,走出浴室天已經大亮了。我覺得有點怪怪的——走進浴室時還是黑夜,而出來時已經是白晝了,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黎明。

  我們離開公寓時,沙發上剛剛坐過的地方還皺皺的。我們坐在那兒看過錄影帶。我把垃圾袋拎了出去,還有那些沾了善前醬的比薩包裝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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