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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在可達金乃巴羅度週末

  一九九五年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那天是我的生日。乘筏航行的服務已經中止,我們只好驅車兩個多小時趕到火車站去,準備坐車溯流而上。但是,我們要坐的那列火車卻出了問題。那是一列非常不可靠的老車,沒有人知道它當時是中途拋了錨,還是脫了軌,也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遠行。在二戰期間,士兵們就是坐著這列火車在馬來西亞境內縱橫南北,對日作戰的;後來,他們又坐著這列火車倉皇避開日本軍隊,那些士兵可是真正嘗到過倉皇逃生的滋味的人。

  麗莎和我返回飯店,溜達到游泳池邊。位於可達金乃巴羅的香格里拉飯店是一處新建的休閒度假場所,其游泳池為一巨大的彎月形,周圍擺放著一些藍白兩色的帆布遮陽桑越過波光粼粼的水面,我注視著遮陽傘下的那些西方人。他們全身發紅,光著的腳丫沖著我所在的方向伸展著,腳掌顯得又白又軟,像鬆軟的棉花或羊毛。這些人可能是經紀人、銀行家、律師或者石油大亨,還可能是像我一樣的期貨交易員。他們都是僑民,喜歡冰啤酒、雞肉還有跟頭腦簡單的女人調情,他們也喜歡金錢。我打開湯姆克蘭士的恐怖小說,努力將精力集中起來,我倒是能跟他們講講關於金錢的事情。

  身後有只行動電後響了起來。「他們終於找到我了。」我轉身去接電話,但隨即意識到那是別人的電話。我已將自己的行動電話關閉,並把它放在房間裡。誰也別想用電話找到我,我做了個深呼吸,又躺到椅子上。逃跑竟然也如此簡單,我所做的不過是關閉了電話,拎了兩箱行李,用現金買了兩張機票而已。而現在我們已經到了新加坡境外了。新加坡的監獄我已蹲過一晚上,我再也不想進去了。

  一九九五年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

  下午二點十五分收盤的鈴聲響起來時,大廳裡的叫喊聲終於能停止下來了:整整一天,每個人都在向我叫喊,實際上是我站在交易大廳裡,每位經紀人都大聲向我喊話,我也大聲回答他們,我買了市場上現有的所有期貨合同,那天,日經指數下跌了三百三十點,但如果沒有我,它一定會跌破一千點大關,一整天,我都在不停地揮舞胳膊大聲喊話、呲牙咧嘴、填寫票據,然後將票據送到管內勤的辦公室去;要不就是拿起電話,大聲回話,然後給喬治打手勢,讓他在一萬八千一百點買進,在一萬八千點買進,在一萬七千九百點買進,我成功地讓市場反彈了好幾次,但是回天乏力,市場還是下跌不止。

  我又賠進了好幾百萬英鎊。但具體多少,我並不清楚。我感到害怕不敢將它弄清楚。那些數字絕對能讓我嚇個半死。我關掉顯示螢幕,在上面跳躍的那些綠色的數字馬上就消失了。

  它們不過是屏幕上的數字,和真正的現鈔似乎完全是兩碼事。

  我對當天的交易情況做了一下總結:這天的情況真是可怕啊——在一個一路下跌的市場上,我卻一直在買進;每當我想拋出時,卻總有人已經搶先了。正常情況下,如果沒有我的參與,涉及五百份合同的大宗交易平均六個月才會有一次。而今天,一大之內,我就經歷了兩宗這樣的交易了。有人已經控制了整個市場了。我敢肯定,有人竊聽了我們的電話;這麼多大額票據同時出現終究是不太可能的事。而且,他們每次都能趕在我們行動前幾秒鐘下手。我又損失了一大筆錢,只有老天知道這筆錢的數目。我一直在試圖解緩我們面臨的局面,而結果卻是又買進了四千份合同。我儘量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今天星期四,兩天后就是我的生日了。新加坡國際金融交易所(SIMEX)明天一定會打電話來,要求我們支付至少四千萬英鎊的保證金,但這是不可能的了。我必須放棄努力了。

  我悄悄溜出交易大廳,快步向外面走去。一路上,我向好幾個人點頭示意,向他們露齒而笑。我看到許多人看見我後吃驚的表情,但那也掩蓋不了他們滿臉得意之色。他們全身是汗,滿臉通紅,就像剛從舞池出來一樣。經紀人們也看著我,他們清楚,我今天的交易額幾乎是天文數字,他們為此而驚異不已。他們一定在心裡琢磨,他們的總經理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客戶做了如此巨額的交易,一定在琢磨我是否已做套期交易。他們清楚——其實整個亞洲都清楚——我手頭上的期貨合同的總值累計起來已達一百一十億英鎊,相當於日本在這個市場上所占的份額。根據他們自己做成的交易額,他們很容易就能得出我已成多頭者。由於我在新加坡市場上占了百分之四十的份額,這一點很難瞞住大家。在這個市場上,其他人都嗅到了倫敦的巴林銀行完全忽視了的一個事實:我已被牢牢地困在這個市場裡,無路可退。

  剛回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是負責監控日經二百二十五種指數的《日本經濟新聞報》,他們想瞭解我在這種情況下,作何打算。「我們想稱之為『巴林銀行危在旦夕』,你看可以嗎?」那位記者問道。

  「隨你們的便,」我用愉快的口氣回答,「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的情況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請問那些合同是否全部在三月十日到期?」

  「這個你們自己等著瞧吧,」我說,「我不清楚客戶們會有些什麼舉動。」

  「但是,如果你們不採取相應措施的話,市場是不會止跌回穩的。」那位記者指出。

  「咱們說到這兒吧,」我打斷他的話,「我要接別的電話。我們以後再談。」

  我「砰」地一聲掛下電話,對剛才聽見的電話的人吼道:「我再也不接電話了,一個都不接。」

  又有兩部電話響起來,都被我掛斷了。讓那些人自己去猜想吧。麗莎這時走過來,遞給我一份關於「88888」錯誤帳戶的最新報表。我看都沒看它一眼。我知道,它足以將我驚怕至死。我已經一個月沒去看它了。我很清楚,我們的財務狀況已是每況愈下。今天,我本想拋出所有合同,退出市場,而實際上,卻是在努力維護它,以免市場全部崩潰。結果是,我又買進了四千份合同,巴林銀行在新加坡市場上再次損失慘重。我環視周圍,沒有人來,於是我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一堆碎紙情、膠水、剪刀及撕碎的信件等雜物下面,我拿出「88888」錯誤帳戶的報表,我在最近交易情況這一欄中胡塗亂抹了一會兒,然後在這一欄底下劃了一條線:到今天日經指數以一萬七千八百八十五點收盤時為止,我有六萬一千零三十九份日經二百二十五種合同為多頭,二萬六千份日本政府債券(JGB)合同為空頭,同時還有一些歐洲貨幣及日經期權。我真不敢去想我到底損失了多少。

  「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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