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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我僅僅用語言學習作為一個例子,從這個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模仿是嘗試和消除錯誤方法的一個特例,這也是教條的理論形成、期望形成和行為規律性形成階段為一方、批判階段為另一方之間協同作用的一個例子。

  但是儘管教條階段之後跟著批判階段的理論太簡單,但確實如果沒有一個先導的教條階段,沒有一個某種期望、某種行為規律在其中形成,從而使排除錯誤能開始對它起作用的階段,就不會有批判階段。

  這個觀點使我擯棄通過歸納學習的心理學理論,休謨在他根據邏輯的理由擯棄歸納之後,甚至還堅持這個理論。(我不願重複我在《猜想和反駁》中就休謨關於習慣的觀點已說過的話。)這也導致我認識到像不帶偏見的觀察這種事情是沒有的。一切觀察都是一種有目的的活動(為了發現,或為了核實至少模糊猜測到的某種規律性),一種田問題以及由期望情境(我後來稱之為「期望水平」)引導的活動。不存在像消極的經驗這種事情,不存在印象深刻的觀念的被動聯想。經驗是有機體積極探索的結果,是尋求規律性和不變量的結果。除了在興趣和期望的情境內,從而在規律性和「定律」的情境內,不存在知覺這種東西。

  所有這一切都導致我認為,猜想或假說必定產生於觀察和知覺之前:我們有大生的期望;我們有潛在的天生的知識,以潛在期望的形式被一種刺激所激活,一般說來,當我們從事積極探索時才對這種刺激作出反應。一切學習都是對某種先前知識的修正,因此,歸根到底也是對某種天生知識的修正(這種修正可能是一種反駁)。

  我在1921-1926年之間,嘗試性地用笨拙的術語詳盡闡述的正是這個心理學理論。在我當家具木工學徒期間吸引我、使我分心的正是這個知識形成理論。

  這就是我智力發展史上一件奇怪的事情。儘管那時我對教條思維和批判思維之間的對照感興趣,儘管我把教條思維看成是前科學的(並且在它自封為科學的地方就是「非科學的」),儘管我們認識到同科學與他科學之間的可否證性分界標準有聯繫,但是我並沒有意識到所有這一切與歸納問題之間存在著一種聯繫。數年來,這兩個問題一直在我心中各據一方(而且仿佛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即使我相信我通過簡單地發現依靠重複的歸納(正如依靠重複學習點新的東西)不存在這一事實就已解決了歸納問題:所謂科學的歸納方法必須被(教條的)嘗試和(批判的)消除錯誤的方法所代替,它是從阿米巴到愛因斯坦一切有機體的發現方法。

  當然,我意識到,我對這兩個問題——分界問題以及歸納問題的解決——使用了相同的思想:將教條思維和批判思維加以區分。儘管如此,這兩個問題對我來說似乎是迥然不同的,分界與達爾文主義的選擇毫無相似之處。只是在若干年之後,我才認識到它們之間有著密切聯繫,並且認識到歸納問題實質上出自對分界問題的錯誤解決——出自錯誤的(實證主義的)信念,即認為使科學高於偽科學的是發現真實、可靠、可辯護的知識的「科學方法」,這種方法就是歸納法:這是一種不止在一個方面有錯誤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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