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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11.音樂

  在所有這一切中,關於音樂的思索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我的學徒期間。

  在我的生活中,音樂是一個突出的主題。我的母親愛好音樂:她的鋼琴彈得美極了。音樂似乎是一種家喻戶曉的東西,雖然為什麼會這樣的確使人感到困惑。歐洲音樂似乎是非常晚近的一項有遺傳基礎的發明。而原始音樂卻是許多愛好音樂的人不喜歡的,其程度如同他們喜歡從鄧斯泰布爾、迪費、若斯坎·德普雷、帕萊斯特裡納、拉絮斯和伯德以來所創作的音樂一樣。

  然而,這可能是因為我母親的家庭「愛好音樂」,而且可能是通過娘家姓施萊辛格的我的外祖母傳下來的。(布魯諾·瓦爾特是施萊辛格家族的一個成員。事實上,我不是他的作品的讚賞者,尤其是在他指揮巴赫《馬太受難曲》中的歌詠表演之後。)我的外祖父母施夫兩人都是著名的音樂之友社的發起人,該社在維也納建造了美麗的音樂協會廳。我母親的兩個姐妹鋼琴都彈得非常好。大姨是個職業鋼琴家,她的三個孩子也都是有天賦的音樂家——就如同我的三位表兄弟一樣,我母親的一個兄弟多年來是一個傑出的四重奏演出小組中的第一小提琴手。

  當我還是個孩子時,我曾上過一些小提琴課,但沒有進展。我沒有上鋼琴課,雖然我喜歡彈鋼琴,我彈得(而且現在仍然在彈它)很糟糕。在17歲那年,我遇到了魯道夫·塞爾金。我們成為朋友,在整個一生中,我一直是他那無與倫比的彈奏方式的熱情讚賞者,我完全被他演奏的作品吸引住了,並且忘記了自己。

  有一段時間——在1920年秋天到也許是1922年間——我非常認真地考慮過使自己成為一名音樂家。但是,就如同許多其他職業——數學和物理教師、家具木工——一樣,我最後感到我的確不夠格。我一生中作了一些曲子,把巴赫的幾首樂曲作為我柏拉圖式的模型,但是我從沒有在我的樂曲的價值上自欺欺人。

  在音樂領域,我一直是保守的。我覺得舒伯特是最後一個真正偉大的作曲家,雖然我喜歡並且讚賞布魯克納(尤其是他的最後三部交響樂)以及了不起的勃拉姆斯的《安魂曲》。我不喜歡作為作曲家的理查德·瓦格納,我更不喜歡作為《尼伯龍根的指環》歌詞作者的理查德·瓦格納(坦白地說,我只能把歌詞看成是荒唐可笑的),並且我也很不喜歡理查德·施特勞斯的音樂,儘管我完全讚賞他們倆都是精力充沛的音樂家。(任何人一眼就會看出:施特勞斯試圖把《玫瑰騎士》改寫成現代《費加羅》;但是撇開這種歷史決定論的意圖是錯誤的這一事實不談,一個像施特勞斯那樣的音樂家怎能遲鈍到這種程度以致一時會想到實現這種意向?)然而,在馬勒的一些音樂的影響(一種並不持久的影響)下以及在馬勒為勳伯格辯護這一事實的影響下,我覺得我應該作出真正的努力來瞭解和熱愛現代音樂。所以我成了由阿諾德·勳伯格主持的私人音樂演奏會的一名成員。該會致力於演奏勳伯格、阿爾班·伯格、安東·馮·韋伯恩以及像拉威爾、巴托克和斯特拉文斯基那樣的其他當代「高級」作曲家的作品。有一度我也成了勳伯格的學生埃爾溫·斯坦因的學生,但我幾乎不上他的課;相反,我卻為他給該會演出排演助了一臂之力。這樣我對勳伯格的一些音樂逐漸有了深刻瞭解,尤其是《室內交響樂》和《月光蔔的彼埃羅》。我也參加過韋伯恩和伯格的排演,尤其是前者的《樂隊曲》。

  大約兩年之後,我發現我已能對一種我不那麼喜歡的音樂(我對它比我不得不由之開始時更不喜歡)逐漸有所瞭解了,於是大約有一年的時間,我成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音樂流派——維也納音樂學院教會音樂系的學生。錄取我是根據我寫的賦格曲。也就是在這一年年終,我作出了以前提到過的判定:我要成為一個音樂家是不夠格的。但是所有這一切增加了我對「古典」音樂的熱愛,以及對舊時偉大作曲家的無限欽佩。

  從狹義上說,音樂和我智力發展之間的聯繫是,從我對音樂的興趣中產生出至少三種影響我終身的思想。一種與我關於教條思維和批判思維的思想有密切聯繫,並且與教條和傳統的重要性有密切聯繫。第二種是兩種音樂作品之間的區別,而我認為這種區別是無比重要的,為此,我提出使用「主觀的」和「客觀的」這兩個術語。第三種是認識到歷史決定論思想在音樂和整個藝術方面的智力貧困和破壞力。下面我將要討論這三種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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