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的美國之路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我感到內心很不平靜,我以前對此想得並不很多。今年2月,阿爾瑪和我去了趟牙買加。當時,在我看來,我的根始終意味著我雙親的故鄉——西印度群島。但是我現在感到,我還有更早的感情牽連,我同非洲有著聯繫。我向阿爾瑪提到了我的反應。她說:「我也有同感。」向下凝視著這些關押人類的畜欄,我能夠想像得到擁擠在一起的人體的異味。我能夠描繪監工的一副凶相,手中拿著皮鞭,驅趕著驚恐不已的男人、女人和兒童上船。我的曾曾祖父或曾曾祖母當年一定站在像這樣恐怖的地方。

  那天下午,我在弗裡敦機場的簡短歡送儀式上發表了講話。我說:「正如你們所知,我是個美國人。我是從牙買加島移居美國的牙買加人的兒子。但是今天,我還不限於此,我還是個非洲人。我感到我的根在這裡,在這個大陸上。」

  訪問尼日利亞後,阿爾瑪和我帶著對我們祖先來歷的新的認識飛返國內。我們目睹的非洲史是悲劇史。但是歷史的經驗也在不斷地豐富提高。它證明,不管人們被打到地底下多少層,一旦他們有機會掙脫鎖鏈並懂得自由,不論在非洲或任何國家,包括我的祖國,他們的地位能夠向上攀登得多高。

  到了1992年初,我們已進到了裁減軍隊的實質階段,要將我國武裝部隊削減到政府早先宣佈的百分之二十五。我們向部隊人員發放離開軍隊的復員退伍費,可是多年來我們一直給部隊人員發放留在軍隊中的補助金。我們削減了招兵數,只招收必要數量的新兵,以便補充今後10年內所需的士官和軍士長。我們正在每週從德國撤回數千名官兵和他們的家屬、車輛、寵物和其他財物。我們得在本土為他們準備好工作和住房。在我第一個任職的駐地——蓋爾恩豪森被關閉的當天,我感到我的生命的一部分也隨之消失。鑰匙交給了德國人,一支美軍後衛分隊按著《約翰尼榮歸曲》的曲調走出營區。在德國重新統一的過程中,富爾達峽谷成了吸引旅遊者的景點。

  甚至在冷戰結束前,我們的軍營就太多了。在上世紀向西擴展的過程中,建設了某些軍營以打擊土著美國人——當時的印第安人。有些軍營是第一、二次世界大戰遺留下來的,有些是冷戰的產物,例如緬因州阿魯斯托克縣的洛林空軍基地,它曾經是航程有限的B—36轟炸機的基地,從這裡這種轟炸機才能飛到蘇聯。B—36轟炸機早已退役,但是該基地卻難以關閉,因為它有助於支撐緬因州北部這個經濟蕭條的縣。與關閉本土的基地相比,關閉海外的設施可算是不費吹灰之力。蓋爾恩豪森的人們不參加美國的選舉投票,也用不著讓眾議員們像為了爭取國內的鄉親那樣奮鬥。正如眾議員萊斯·阿斯平在談到有爭議的國防設施時曾對我說的,給別人謀好處是為了替自己撈選票。

  弗蘭克·卡盧奇在擔任國防部長的時候曾與得克薩斯州眾議員迪克·阿爾梅達成一筆交易。成立一個獨立的委員會,每兩年審查一次五角大樓的關閉基地建議。其想法是使這些關閉基地建議不受政治壓力。經總統批准後,委員會提交了一份「要同意就同意,要不同意就拉倒」的清單讓國會投票表決。這一方法很靈驗,因為大多數議員不受基地關閉的影響,因此用不著擔心批准關閉基地建議。不過,我們不得不如此花工夫來關閉既費錢又不需要的設施,這就提供了一個例子,說明國會不知羞恥地不願意放棄政治撥款和做出選民要它做出的艱難決定。

  事實證明,削減國民警衛隊和後備隊比關閉基地還要難辦。裡根總統和卡普·溫伯格將預備役的兵力從25萬擴編到110萬,以對付蘇聯的威脅。這些兼職的戰士對於我們的戰備工作是不可缺少的,而且他們在「沙漠風暴」中大顯身手。他們是最優秀的平民軍人。但是,既然冷戰已告結束,我們就不再需要以往那樣多的國民警衛隊員和後備役軍人了。當我們試圖將規模削減至明智的水平時,我們遭到了國民警衛隊和後備隊組織及其國會支持者的激烈反對。指責我們對兼職工作和兵工廠以及流入各社區的錢構成威脅。我們設法削減了部分人員,但仍有很大的餘地,在國民警衛隊和後備隊身上可為國家節約更多的錢,而又不致損害國家的安全。

  取消一項不需要的計劃會使鴿派一夜之間變成鷹派。康涅狄格州民主黨自由派參議員克裡斯·多德一貫猛烈抨擊我們把錢花在不必要的防務上,只要把錢花在他所在州的州界以外他認為都是不必要的。可是當我們試圖取消在康涅狄格州格羅頓的電力船舶公司生產的攻擊潛艇計劃時,克裡斯卻喊破嗓子地大叫,抗議說這會給國家安全造成損害。多德臨終前改變態度,主張加強戰備,而且像他這樣的人不是絕無僅有。他在國會議員中找到了廣泛的支持,他們高興地發現,在他們珍惜的計劃可能被取消時,出現了一個知心的同盟者。

  有一次,我向大西洋總部司令建議,我們從冰島調出我們的預警飛機,將之派往加勒比海地區,以便搜索走私毒品飛機。他拼命反對我。我指出,現在從冰島方向飛往美國的蘇聯轟炸機只有前來路易斯安那州巴克斯代爾空軍基地(蘇聯空軍的新的「姐妹」部隊)訪問作客的飛機。我未能把他說服,我們也未再進一步爭論,我只是下令把冰島的飛機調出執行新的緝毒任務。

  我們曾計劃儲存1.1億桶石油,以便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而外國供應來源被切斷時,我們仍能夠照常運作。但是現在只存在爆發地區性戰爭的可能性,到時我們總能找到替代的外國石油供應來源。因此,我們將儲備量減少了一半,給納稅人節約了4億美元。另一個削減費用的項目是:陸軍想裝備一種新的無線干擾機,以挫敗蘇聯突擊隊在北約集團後方的攻擊。什麼攻擊?什麼後方?什麼蘇聯人?我們削掉了這項要求,又節約了2億美元。

  儘管遭到官僚機構的抵制,我們的削減工作仍在不斷向前推進,並且開始產生良好的效果。基地關閉了,軍人和文職人員離開了部隊。計劃的削減影響了經濟,並將在1992年成為一個選舉問題。不過,我們精心調整削減的幅度,以便我們不像以前曾經出現過的那樣大刀闊斧地使部隊傷筋動骨。五角大樓仍有無必要的項目,仍存在著浪費和經濟詐騙現象,這在過去曾使我們名譽掃地。我希望這些醜聞只是往事。在切尼領導下,各軍種參謀長和我力圖成為美國納稅人委託給我們的資金的稱職管家。我們決心建設一支勝任任何使命的更精悍、更有效的高質量軍隊。我知道,這乃是國家軍事領導人的目標。

  1992年5月1日,我打開辦公室內的電視機,看到的情景令人傷心。前一天,4名被指控毆打羅德尼·金的警察被宣佈無罪釋放,從而觸發了動亂。我收看的是關於洛杉磯動亂的最新消息。金有前科,他不是聖人,不是用來大造輿論的理想人選。儘管如此,凡是無偏見的人,只要看過現已家喻戶曉的錄像帶之後,都不會否認他確實是警察使用過度暴力的受害者。無罪的判決在黑人社區中激起了暴怒。

  這本是不該發生的事。當我觀看著焚燒、暴亂和搶劫的畫面的時候,心裡不斷地在想,艾森豪威爾總統派部隊開進小石城平息因學校融合問題發生的暴力事件已經過去了差不多35年,布爾·康納在阿爾瑪的出生地伯明翰用狼狗和水龍對付抗議種族歧視的黑人事件已過去29年;因馬丁·路德·金遭暗殺使美國各大城市陷入一片火海的悲劇也已過去24年。在我們經歷了這麼長時間後,這一幕幕醜劇又被搬上了舞臺。

  我在看電視時,接到國家安全顧問布倫特·斯考克羅夫特的電話:「科林,」布倫特說,「我知道這不是你分內的事。但是請你幫個忙給總統即將就動亂發表的講話稿提些意見。」總統將于當晚發表電視講話,斯考克羅夫特解釋說,闡明聯邦政府結束動亂的行動。布倫特說:「我給你發去一份初稿,你看一下,然後來這裡向薩姆·斯金納說說你的意見。」斯金納已於去年12月取代約翰·蘇努努任白宮辦公廳主任。

  南希·休斯給我取來總統講話的傳真稿。我讀著它時頗感失望。我認為講話的調子全不對。不錯,暴亂是犯罪行為,法治應當恢復。但是暴亂不是孤立地釀成的,它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講話稿只講暴亂不對,卻沒有講造成它的社會根源。在大選之年,我能從這份手稿的字裡行間感受到極右派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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