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的美國之路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他開始講話,聲音清晰、堅定。他把殘疾人的鬥爭比作打仗。他描寫了他在醫院裡當止痛劑的用量被減少的時候,當陸續不斷的探望者、問候卡和花束開始減少的時候他的感受。他講到那一天兩位康復理療醫師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容易的階段,也就是病痛的階段已經過去;困難的階段,也就是使他破碎的肢體重新投入工作的階段即將開始。第二天早晨,他說:「我望著鏡子。我的頭髮亂蓬蓬的,用藥用得頭髮已經乾枯。我的體重減輕了許多。我的臉上毫無血色,滿是鬍子茬。我撐著雙拐,一根導管從胃裡伸出掛在身上。我站著發抖,放聲大哭起來,再也無法自製了。那時是我一生的最低點。這是一場真實的戰爭,而我在敗退。」邁克接下來敘述他如何從那天的穀底爬起來進行反擊,直到今天重新燃起了希望。這是一場每一個殘疾人都必須拼搏的戰爭,與戰場上受傷的軍人的鬥爭沒有多少不同。他最後說道:「人的意志力是驚人的。它使我走下了床,它使我從輪椅上站立了起來,它給了我一根手杖,它使我得以重新在生活中走下去。」

  熱淚在我的臉上直流。我看了看阿爾瑪和帶著笑容的簡。

  我們相互間不必說一個字。驕傲流露在我們的眼睛裡。

  那年秋季,白宮裡的繁重工作看來已不再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聚光燈已經轉向喬治·布什和他同民主黨提名人邁克爾·杜卡基斯州長之間展開的總統競選。自從將近兩年前布什第一次誠懇地歡迎我來白宮工作以來,我對他已經相當瞭解。我曾注意過他在橢圓形辦公室與總統開會時的舉止。他很少說話,喜歡私下向總統提出自己的建議。

  我擔任國家安全顧問副手後不久的一天,遇到了他的妻子巴巴拉。那天,我到法國大使館出席為來訪的法國國防部長舉行的午宴,發現我的座位在她旁邊。我說:「布什夫人,你好。」

  「很好,」她答道,「請叫我巴巴拉。」

  「我母親從來不允許我叫她的名。」我說。

  「我不是你母親,」她對我說,「叫我巴巴拉。」她說話親切,但是帶有一種不容懷疑的堅定語氣。從那一刻起,巴巴拉和我開始了密切的友誼。

  同喬治·布什共事還不到一年半,有一回在橢圓形辦公室開會時我看到了這位謙遜的人的另一面。那是為巴拿馬的事。1988年2月4日,美國司法部對巴拿馬獨裁者諾列加提出起訴,控告他非法販賣毒品賺取暴利。於是美國對巴拿馬實行制裁。自那以後,巴拿馬國內政治形勢急轉直下。3月份,諾列加鎮壓了一次未遂政變。他的御林軍——巴拿馬國防軍用暴力對待反對派,並大批逮捕政治犯。裡根總統接受了卡盧奇關於向巴拿馬增派部隊的建議,這就明顯地暗示出諾列加可能會有什麼下場。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華盛頓的鷹派和鴿派在如何對待這個色厲內荏的暴君才是上策的問題上展開了拉鋸式的辯論。有一件事我們是知道的:諾列加害怕對他的起訴。這使我們掌握了一根最有力的杠杆來把他撬下臺。舒爾茨國務卿提出了一個方案:如果諾列加願意離開巴拿馬,美國可以撤消對巴拿馬的制裁並且也撤消對他的起訴。

  我同意這個方案。

  5月的一個星期日下午,我打電話給副總統布什向他彙報這個方案。我承認這不是最妥當的交易,但是我們應該著眼於我們的目標,那就是把這個惡棍趕下臺,努力使巴拿馬獲得民主。副總統對這樣做沒有什麼意見,當時他這樣告訴我。

  兩天后,他出外走了一趟回來態度完全變了。他去了加州,同洛杉磯警察局長達裡爾·蓋茨談了話。蓋茨對他說,撤銷起訴將是嚴重的錯誤。逮捕諾列加是法律和秩序問題,如果按舒爾茨的辦法達成交易,那將對每天在反毒戰線上豁出性命幹的成千上萬名警官造成可怕的傷害。

  週末在白宮二樓總統住所舉行的會議上,布什的表現是我們過去誰也未曾見過的。他當著我們的面直接與總統爭辯。布什堅持說,這是個壞交易,很壞!很壞!總統不應該允許這麼幹。裡根的態度卻根本不為所動。他說:「喂,喬治,這很有意思,但是我認為這個交易值得做。」總統就說到此為止。沒有反駁,沒有提高聲音,只聽到布什說了一個「不」字。

  第二天,布什在辦公室外面對我說諾列加方案糟透了。他跟我鼻子對鼻子只離大約一寸遠,邊說邊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戳我胸口,警告我說:「我有生以來從未對別的任何事這麼有把握過,所以我將採取一切措施打掉這個方案。」我從蓋爾恩豪森時期以來還從未在工作中受過如此嚴厲的斥責。最後我們還是向諾列加提出了這樣的交易,但是徹底失敗了。我們還得用別的辦法對付他。從這件事情上我對布什其人知道了兩點:第一,這個人比我以前看到的要強硬得多;第二,同布什打交道別以為開頭順利就會一路順利下去。

  總統選舉結束後,11月9日白宮工作人員在玫瑰園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歡迎喬治·布什結束競選勝利歸來。儀式後我準備回西翼的辦公室,因為副總統的辦公室就在我隔壁,倆人就一路走回去。「副總統先生——對不起,總統先生,當選總統先生,現在該、該怎樣稱呼您呢?」我問。布什笑了,說他也不知道。

  我們走到他辦公室門口時,他說:「進來吧,我們聊一會兒。我需要瞭解一下最近的情況。」我簡明地向他彙報了國際形勢。我說完後,他說:「你是白宮裡我打算留在新班子裡的少數幾個人之一。有幾個選擇希望你考慮。吉姆·貝克會樂意由你擔任副國務卿,」——這證實了貝克的著落——「或者,你可以管中央情報局。或者,你也可以暫時留任國家安全顧問,直到你決定想做什麼工作為止。」

  「我感到榮幸,」我說,「不過也不一定非給我安排什麼職務不可。」

  「不,不,」布什說,「我們需要你。不著急。先考慮一下。」

  當天晚上我順路到了卡爾·沃諾在邁爾堡的住宅。卡爾在軍旅生涯中成就斐然,已升任四星級陸軍參謀長。他領我到了他在1區樓上的書房。在那裡,我把我同當選總統的談話告訴了他。然後又說,陸軍當然也不一定非得給我安排什麼職務不可,何況到我在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工作結束時我可能也該退休了。我從軍已30年,有些私人單位也已向我提供過令人感興趣的機會。有位現已退休的軍界實權人物不久前路過我家來看我,對我說他即將離開一家大公司的董事會,他認為由我接替他很合適。聽他告訴我,我只要坐在董事會裡就能拿到5位數的薪金時,我吃了一驚。「卡爾,」我說,「我離開陸軍已經有一陣子了,但是我真正的希望是留在陸軍裡,如果那裡有工作給我的話。」

  卡爾這人不愛囉嗦,馬上切入正題。別再提什麼離開太久的話,他說,我在陸軍有實力的將領中間仍很受器重。他希望我回去,陸軍希望我回去。他說事實上他有一個職位可以給我,部隊司令部總司令,負責駐在美國本土的全部陸軍野戰部隊,包括國民警衛隊和後備役部隊,有將近100萬兵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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