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的美國之路 | 上頁 下頁
六六


  儀式開始了,講話話題和嘉獎對象都是埃默森。當到了埃默森講話的時候,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開始落淚,不斷重複剛說過的話,重提犧牲已久的戰友們的名字。他停頓了一下,兩眼直看著我喊道:「下口令。」

  於是,我喊口令:「全體軍官——!向後——轉!」軍官們幾乎和士兵鼻子對鼻子而立,心裡猜想著下面會怎麼樣。

  這時,神槍手站在檢閱臺上喊:「全體軍官——!向士兵——敬禮!」

  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姿態,地道的神槍手埃默森風格,以其簡單明瞭的象徵手法表達了所有軍隊的共同點,表達了歸根結蒂士兵應當受到尊敬這樣一個觀點。

  韓國的經歷使我對於陸軍的種族環境十分敏感。到坎貝爾堡不久我採取的措施之一,便是找來我的副手,綽號叫「寶寶」的亨利·B·塔克中校,告訴他我想見一下負責平等機會和保持少數民族利益行動的軍士。塔克是個高個子、隨和健壯的亞拉巴馬州人,他以奇怪的目光看看我說,他會叫那個人來的。

  塔克平時和士兵打交道與解決士兵們的問題都很有辦法,他的辦公室在我隔壁,我能聽到那面傳來的聲音:「過來,小夥子。你讓我們上校不高興,也讓我不高興。看看你能多快就讓我們倆都高興起來。」就這樣,問題一夜之間就解決了。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給我回音。兩天之後,我再一次說要見一下負責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的軍士。塔克向我保證說:「我正在辦,我正在辦。」假如他連人都找不到,可見我們旅對這個問題是多麼不重視。我第三次提及這件事後,塔克帶來了一個胖乎乎的無精打采的軍士,他腳上穿著白襪子、矮腰鞋。他因腿傷正在半休,以此打發退伍前最後幾個月的時光。我讓他回去,然後就向塔克發起火來,剛才那個傢伙是個冒牌貨。我們對這樣重要的任務就是這樣重視的嗎?「不要著急,上校,」塔克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必浪費一個能幹的軍士。幾個月來我們旅沒有發生過一起種族矛盾問題。」

  我自己開始明查暗訪,想驗證一下塔克說的是否屬實。原來他是對的。雖然我們尚未達到種族關係完美和諧的程度,但是這時的陸軍已經和我在韓國時所帶的部隊大不相同了。原因主要是實行了全志願兵役制。這時,徵兵入伍的士兵已全部退役。現在的士兵,不論是白人還是黑人,在各方面的表現都很好,也包括種族關係。其主要原因是他們都受過較好的教育,並且是自願入伍的。儘管如此,我還是選拔了一名優秀的軍士負責平等機會工作,確保種族關係保持在現有的良好狀態。

  我還催問塔克修讀中學同等學歷課程的情況。他告訴我說:「大多數士兵入伍時就是中學畢業生。」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培訓班呢?他耐心地解釋說:「我們已不再招募不講英語的人入伍了。」陸軍變得越來越好,也許不如我們當年激情澎湃時那樣充滿樂趣,但是樂趣並不是軍隊存在的理由。越戰後的改革已經初見成效。陸軍正滿懷新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在重建自我。

  我愉快地工作在帶兵的崗位上。1977年2月,華盛頓突然來電話要我去。1月20日,新的一屆政府剛剛宣誓就職,大選中我對他們投的是贊成票。我擔任白宮研究員時見過吉米·卡特,他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影響我投票的最主要因素是我相信,經歷過水門事件嚴峻考驗的美國,需要一個新的開端。我是作為紐約市的長住居民缺席投票的,當時沒有參加哪一個政黨,至今也沒有。

  我應召赴華盛頓是要接受卡特的國家安全顧問Z·布熱津斯基為選拔國家安全委員會工作人員而組織的面試。我想,又來了,又要我脫離軍旅生活的軌道,而我並不願意這樣做。我先去見約翰.威克姆,他不僅是我的上司,而且在華盛頓那迷宮般的政府機構裡他運作自如。威克姆說:「你去吧,至少你得和他面談。」

  我當時所從事的工作是我熱愛的,也是必須做的工作,即再一次證明自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步兵軍官。我已經順利地從舊式陸軍過渡到新式陸軍,沒有經受太大的文化衝擊。一想到這麼快又要離開,我就很不願意。我在其他部隊工作過,但一〇一師,這支充滿傳奇色彩的部隊抓住了我的心。我接過旅指揮權時,被授予一枚特別的硬幣,這是一〇一師的又一傳統。無論何時,本師的任何一個人發出挑戰,要求你出示這枚硬幣時,你必須當即出示,否則你就要請對方喝酒。從沒有人能對我挑戰成功。從當旅長起一直到我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那枚硬幣無時無刻不放在我的錢夾子裡。

  坦率地說,我當時希望在旅長任期滿後能擔任一〇一空降師參謀長一職。那樣,我可以在為英明的威克姆將軍工作中學到更多的帶兵打仗的知識。可是現在我要去華盛頓了,但是我仍希望能逃避權力圈子的漩渦,留在一〇一師。

  幾天之後,我又回到了早已熟悉的環境,老行政辦公大樓,在這裡我曾在管理與預算局擔任過白宮研究員。老行政大樓內的走廊裡豎著一排立柱,到處都靜悄悄的,給人一種寧靜莊重之感,連牆壁裡都浸透著歷史。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這裡是國務院和陸軍部所在地,後者直到五角大樓建成後才遷走。這一天我讓老行政大樓裡著裝嚴格的工作人員們開一開眼,看看我這個腳登跳傘靴,身穿綠色夾克衣褲的陸軍上校的樣子。我是有意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是一〇一師的一名旅長,願意留在現任崗位上。你們找錯了人。我沿著寬敞的弧形樓梯來到三樓的國家安全委員會,被引進一間裝飾考究的19世紀風格的辦公室,在那兒見到了布熱津斯基博士。他臉形帶有典型的斯拉夫人特徵,神態嚴肅。和他在一起的有他的副手戴維·阿倫。布熱津斯基請我坐下,我便雙腳平踏地面坐下,腳上的一雙跳傘靴很顯眼。

  布熱津斯基先表明他對我過去的表現,尤其是當白宮研究員時的情況了如指掌,這讓我感到意外。然後他便進入正題說:「我們正在找一位熟悉在這個層次工作的軍人。坦率地講,我們希望由你來負責國家安全委員會防務計劃工作。」

  聽起來,這簡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對他說我不勝榮幸,但我對這個工作不感興趣。我說:「我現職任期還不到一半,我真的不想離開坎貝爾堡。您所描述的這個工作不適合我。我對它一無所知。」

  沒想到我的推辭不僅沒有像冷水一樣把布熱津斯基的熱情澆下去,反而使他更加猛追不舍。「這恰恰正是我們所需要的,」他說,「我們需要的不是學者,而是能給我們帶來新思想的人。」

  我繼續推辭說:「我仍願留在部隊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