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的美國之路 | 上頁 下頁
一〇


  大學3年級時,我被後備軍官訓練團高級班錄取,每個月可領到27.9美元的津貼。我的崇拜偶像仍然是羅納德·布魯克斯。他在大學頭二年就當上了學員小隊長。我後來也當上了小隊長。在高級班,他當上了學員營長。我後來也在高級班當上了營長。他當過隊列教練,我後來也當了隊列教練。他擔任過「潘興步槍會」的納新官,我在3年級也擔任了納新官。這時,我想改變一下爭取新會員的做法。我向弟兄們說,如果我們只靠髒電影爭取新會員,那是錯誤的,儘管別的社團都這麼幹。我們的優勢何在?讓我們想個新點子吧。例如,可以讓新同學看看我們活動的錄像,看看我們操練比賽的錄像,讓他們瞭解我們是幹些什麼。

  紐約市立學院為了讓大部分是走讀的學生有一個社交場所,在阿姆斯特丹路提供了一座房屋,我們「潘興步槍會」在那裡的地下室有一間活動站。我叫弟兄們出去,等新生在別的活動站看完色情電影興奮之餘,把他們從街上招呼到我們的活動站來,看看我們「潘興步槍會」的電影。我這一步是冒風險的。一任納新官的政績如何是容易衡量的,就看你吸收的新會員比前任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在做了這一新嘗試之後,我焦急地等待著新生作出選擇。結果,「潘興步槍會」吸收到的新會員空前的多。這是我歷程中的一個重要時刻,雖然是小事一樁,但它第一次表明我是有能力左右事件的結局的。

  這一年我們吸收的新會員中有個名叫安東尼奧·托尼·馬弗魯迪斯的學生,他是希臘裔美國人,家也住在皇后區,熟悉生活甘苦,充滿生氣,是塊未經琢磨的金剛石,他加入後備軍官訓練團和「潘興步槍會」,決定了他一生的命運。我愛他。正像我以布魯克斯為師一樣,托尼處處以我為榜樣。我們情同手足,乘車在一起,約會在一起,吵鬧在一起,形影不離。後來,由於我們當時大概都不曾聽說的一個地方——越南,我們又一起遭到不幸,只是托尼的傷比我的傷更加致命。

  在我大學生活的最後3年,操練成了我生活的中心。布魯克哈特手下的一位少校納爾遜主管操練。當我們這些學生成績不佳、曠課以及在爭取吸收新會員的一周期間胡鬧,校方要給處分時,納爾遜少校總是找校方負責人替我們說情打掩護。通過後備軍官訓練團,我也第一次認識了陸軍的脊樑——軍士們,他們來校對我們進行隊列教練,講兵器基礎課。我至今還非常清楚地記得一位名叫盧·莫希卡的軍士長給我們講課:「諸位,這是布朗￿自動步槍。我教你們怎樣分解和組裝這支步槍。記住我的話,要是你們不好好學會,戰時會送命的。有任何問題嗎?」

  每個星期六,我差不多都在教練場,有時一呆就是7個小時,跟我們「潘興步槍會」的會友們一起拿著M—1步槍,練習瑪麗女王式敬禮、持槍動作以及端著上了刺刀的槍操練對角斜方向行進。這是有危險的,稍一不小心就會出事。我們參加兩項比賽,一項是正規動作比賽,由布魯克斯指揮,一項是特技花樣動作比賽,布魯克斯指定由我負責。1957年春季,我們參加了在第七十一團訓練場進行的紐約市各大學後備軍官訓練團的軍事操練比賽,對手有福頓大學、紐約大學、霍夫斯蒂亞學院等院校。我們帶著我們的吉祥物,名叫科克和黑傑克的兩隻松鼠,來到了賽場。

  布魯克斯率領他的正規動作隊上場,在滿分為500分的比賽中得了460分,贏得冠軍。輪到我率領18人的特技隊出場了。我們事先把銅質空彈殼擦得閃閃發光,幾乎要把銅皮擦破時才住手。我們的皮鞋也擦得鋥亮,能照出我們的面孔。我們在預習時,我還秘密練了一招。通常在代表隊由一套動作轉入下一套動作時,領隊只站著喊「一、二、一」。我卻在這時跳起獨人舞,是當時流行的駝舞步。觀眾都興奮得發狂了。我們在滿分為500分比賽中得了492分,高居榜首。這之後,我下定決心,要在下一年繼承布魯克斯的職位,擔任紐約市立學院後備軍官訓練團學員團的團長和「潘興步槍會」會長,而且要學習他的榜樣,在校際比賽中蟬聯兩項冠軍。

  然而,不用說大家也會明白,紐約市立學院的一般學生對我們「潘興步槍會」的成就並不怎麼欣賞。態度最好的把我們看作是沙文主義者,態度最惡劣的如校報呼籲解散後備軍官訓練團。

  我有一套文具隨身帶了35年,它是鑲嵌在一塊大理石基座上的筆插和兩支「雪飛」牌鋼筆。我在白宮擔任國家安全顧問以及在五角大樓擔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時,都把它放在我的寫字臺上。我珍愛它是因為它上面的一句題詞。這故事得從1957年夏季的一天說起。

  那天,我父親焦急如焚。他請我和兩位後備軍官訓練團的同學——托尼·德佩斯和喬治·烏齊奧利一起吃了午飯,然後把我們送到曼哈頓的格霍杭德長途公共汽車站。他憂心忡忡,向我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出事,似乎確信他兒子將一去不復返。原來,我和我的朋友們那一天是動身赴北卡羅來納州布拉格堡,去參加後備軍官訓練團的夏訓。這是我頭一次離家去南方。爸爸叮嚀說,他已經請我們教堂的威頓牧師幫忙,關照布拉格堡附近的費耶特維爾市的幾位黑人聖公會教友,拜託他們對我多多照顧。我聽得心煩,請他別再囉嗦個沒完。

  其實,我們一下長途公共汽車,就被陸軍官員接到布拉格堡,關在軍營裡6個星期,根本與南方社會生活隔絕。如果說我是在布拉格堡頭一回意識到自己是少數民族,那是因為我在那裡遇到的白人不是波蘭人、猶太人或希臘人,而是華斯普①們,這幾乎是我頭一回跟華斯普白人相處。我們在靶場練步槍和81毫米迫擊炮實彈射擊,學習偽裝和設置障礙。我抓緊在那裡的每一分鐘進行學習,從一開始就出類拔萃。由於我有操練領隊的名聲,我被指定為代理連長。

  ①華斯普(WASPP),原意是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白人,指原先由英國和北歐其他各地移居北美的白人,其後裔常以正統美國人自居,有優越感。現在這一名詞常帶有貶意。——譯者注

  6星期夏訓結束,我們在大操場列隊,接受頒獎。頒獎的名次排列依據是功課學分、打靶成績、體育分數,以及表現出來的領導水平。我被授予「D連優秀學員」稱號,這就是那天頒給我的獎品——我至今珍藏的那套文具上的題詞。「營優秀學員」的稱號授予了康乃爾大學的一個學生艾丁·B·卡普倫。我在全營名列第二。

  我得到這一榮譽很興奮。可是在離營的頭天晚上,我們正收拾行裝的時候,一個白人後勤官把我叫到一邊問我:「你想知道為什麼你沒有當上『營優秀學員』嗎?」我根本不曾想過。他說:「你想想,這些南方的後備軍官訓練團教官們若讓一個黑鬼當優秀學員,他們回到自己的院校時怎麼交待?」他的話與其說令我憤怒,更不如說是令我震驚。我不願知道,我的價值竟會因為我的皮膚顏色而被貶低。難道不可能是因為學員卡普倫的確比學員鮑威爾更強嗎?

  在乘車返回紐約的路上,我更深切地嘗到了種族主義的滋味。我離開布拉格堡時,與本校後備軍官訓練團的兩名白人軍士同行,通宵行車趕路,途中在幾個加油站休息。那裡的加油站有3個廁所:男廁所,女廁所,有色人廁所。我只能進有色人廁所。看來黑人似乎已超越了時代,男女不分了。在到達華盛頓以前,我一直提心吊膽,惴惴不安,過了巴爾的摩向北走,我才感到安全放心了。我不由得回想起阿波羅劇院的那段古老的臺詞:「嘿,兄弟,打哪兒來?」「亞拉巴馬。」

  「嘿,歡迎你來美國,只希望你平安過境。①」

  ①亞拉巴馬是美國南方一個州,這段打諢是隱喻美國南方的種族主義。——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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