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35)

三五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思想都搖擺不定，他常常對生活中一些帶根本性的問題作出各種各樣自相矛盾的解釋。他從不承認有什麼統一的不可動搖的原則，可以把德米特裡·卡拉馬佐夫絕望呼號用於他自己的探索：「這裡，魔鬼和上帝在鬥爭，而鬥爭的戰場是人心。」他同情人民解放運動，可是又否定革命的恐怖手段，他不幸處於一個暗殺的時代，這一切都使他不安。他的搖擺不定決定了他在政治方面的可悲的命運。早在1856年，他被迫第二次宣誓效忠於托特列賓將軍為代表的專制制度，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權背棄誓言。正因如此，他才在《作家日記》和一系列長篇小說中表現出對政府政策的擁護和信賴，正因如此，才出現了他的轉向反動以及晚年同某些著名的反動思想家如卡特科夫、波別多諾斯采夫、梅謝爾斯基、蘇沃林等的接近。

　　波別多諾斯采夫積極協助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版刊物，並力圖在思想方面對他施加影響，他把他引進宮廷圈子裡，千方百計促使他接近皇室人物，按照他的指示並在他的協助下，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作家日記》、《群魔》、《卡拉馬佐夫兄弟》呈獻給了皇位繼承人，他還充任了年幼的王子們的精神上的指導者。經常參加他的「弟子們」的秘密晚會。同最高當局的接近，使得首都貴族階層也向他敞開了大門。他經常涉足於彼得堡大官顯貴中間，並力圖成為他們社會政治觀點的表達者。

　　1880年11月初，《卡拉馬佐夫兄弟》竣稿了。他在這部小說的提綱和手搞上花費了三年的辛勤勞動。它的故事情節，是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鄂木斯克蹲監獄期間的一位難友即退任少尉伊林斯基的經歷為基礎的。這位少尉原在邊防營服役，後被指控犯有弑父罪，判了20年苦役。他在《手記》中被描寫成一個行為放蕩負債累累的人，為了繼承遺產，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他是一位貴族出身的弑父者。可是《死屋手記》刊登後，陀思妥耶夫斯基收到西伯利亞一封來信說，伊林斯基並沒有罪，法院已正式為他平反昭雪，他白白忍受了十年的苦役生活。他是主人公之一德米特裡·費奧多羅維奇·卡拉馬佐夫的原型。

　　這部綜合性長篇小說開始於1878年，它給作家的全部創作活動作了總結。這部關於卡拉馬佐夫氣質的構思宏偉、佈局多樣、人物眾多的長篇史詩，廣泛反映了當時俄國的各種問題，而他始終是嚴格按照官方的綱領來處理專制俄國國內生活中所有這些帶根本性的問題的。他所捍衛的是他晚年經常與之接觸的那些官方人士的思想和偏見。儘管這樣，「作者對人類的熱愛，他對蒙受創傷的心靈所寄予的深切同情，遮住了一切。不管他如何竭力維護黑暗，但他仍然是一盞明燈。」

　　這部長篇編年史可歸入這樣一個提綱中：

　　一、父親及其長子德米特裡在愛情上的角逐使得他們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二、老卡拉馬佐夫被暗殺；

　　三、審判上的錯誤導致無憂無慮和熱情奔放的米卡（德米特裡）被指控犯有弑夫罪，並被判處長期服苦役。

　　這些事件交替變換，把卡拉馬佐夫全家人及兩個女人統統捲入它的漩渦之中。那兩個女人中，一個是來自外省的「魔鬼般迷人的女人」格魯申卡，她以自己的肉體美在老色鬼和他那個缺乏自製力的長子之間激起無法消除的仇恨；另一個是高傲的小姐，不久前還在大學念書的卡捷琳娜·伊萬諾夫娜，一位上校的女兒，她之所以對米卡懷有深摯的感激之情，是因為他曾以騎士般的慷慨氣度救助過她，因而她想把他從精神的毀滅中拯救出來，使他獲得新生，重新做人。

　　老卡拉馬佐夫的次子伊萬是一個才智非凡的思想家，他也想殺死父親，他是一個精神上的弑父者，為此他陷入瘋狂的邊緣。幼子阿遼沙是一個天使般的人物，他為那完美道德的化身的佐西長老所感召，捨身於修道院。真正的弑父兇手是斯麥爾佳科夫，他是老卡拉馬佐夫強姦傻女人麗薩維塔生下的私生子，他是一個道德上的畸形者和精神上的活屍，厚顏無恥的西歐主義者和俄國的敵人，他也有可怕的癲癇病，由於受伊萬「可以為所欲為」的口號的誘惑，他殺死了他的父親，他把罪責一股腦兒推到伊萬身上，在受到他的斥責後懸樑自盡了。

　　德米特裡是最大的嫌疑犯，因為他不止一次揚言要殺死父親。但是那天晚上他尾隨著格魯申卡去找她的舊情人——軍官穆夏洛維奇。他加入正在尋歡作樂的一夥，格魯申卡被穆夏洛維奇侮辱，她向米卡傾訴了對他的愛情。出現了一道霞光，預示著主人公將獲得精神上的復蘇。但就在這時，副檢察官指控他為弑父兇手。

　　最後一場戲是審判。伊萬大聲宣佈：老頭子是斯麥爾佳科夫殺死的，「而教唆他殺人的則是我。」證人在一陣狂暴的精神病發作中被抬出大廳，驚恐萬狀的卡捷琳娜·伊萬諾夫娜此時已將愛情轉移到伊萬身上，唯恐她所鍾愛的伊萬會因悔罪而毀掉自己。於是下定決心寧肯犧牲德米特裡也要拯救伊萬。她向法庭出示了被告的一封信，企圖以此證明他是弑父者。

　　這個失去理智的女人的發言變成一篇特別有力的指控詞，聽起來頗像是對被告的真正起訴書。「米卡！你的那條毒蛇把你給毀啦！」氣得渾身發抖的格魯申卡從大廳的另一端喊道。卡捷琳娜·伊萬諾天娜在歇斯底里大發作中被人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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