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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把我關起來,這倒是件好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跟安娜·格裡戈裡耶夫娜談話時詼諧地說,「要不然,我未必有時間重溫這部傑作很久以前留給我的那種美妙的印象!」安娜帶著「別人的問候」來探望他,邁科夫也來了,然後是弗謝沃洛德·索洛維約夫。

  他喜歡和這些初出茅廬的作家談論嚴肅而重要的問題。

  他回憶起西伯利亞的苦役生活,不斷發揮他最喜愛的關於適應性的理論:死水一潭的生活的突變,往往會使一個誤入歧途的人得到拯救:「西伯利亞和服苦役——這對我真是莫大的幸福!親愛的,我在那裡瞭解了自己,瞭解了基督,瞭解了俄國人,並感到我自己就是一個俄國人,是俄國人民中間的一分子。我的一切最好的想法都是從那個時候鑽進我頭腦中來的,現在它們只是又重新回來了而已,而且還不十分明確,咳,可惜您沒有被流放過。」

  第三天中午,陀思妥耶夫斯基被釋放出來,在回家的路上順便到兒童玩具商店去了一趟。

  1874年4月22日,《公民》上刊登了一項特別聲明,稱費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健康原因辭去編輯職務,「但只要有可能,他還會經常參加編輯部的工作。」

  的確,直到70年代末,他仍不斷在《公民》上發表一些短小的匿名文章,但他從未回到那裡從事經常性的編輯工作。他永遠擺脫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現在他很想根據《大罪人傳》的寫作提綱,撰寫一部新的大部頭長篇小說。

  1874年4月,涅克拉索夫拜訪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建議他為下一年的《祖國紀事》寫一部長篇,並答應按每一印張250盧布付給稿酬,這要比小說家通常的稿酬標準150盧布高得多。他們認為,刊登俄國最有聲望的作家之一的作品於他們的刊物是相宜的,另外,他們希望借此促使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近進步文學界,使他將來能脫離《俄國導報》和《公民》雜誌。

  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馬上答覆涅克拉索夫,因為他一直是《俄國導報》的撰稿人,他要問清《俄國導報》的下一年稿件是否已組齊。他去了一趟莫斯科,他獲悉《俄國導報》下一年已接受了《安娜·卡列尼娜》的稿子,但他仍遲遲沒有答覆涅克拉索夫,主要原因是他怕同他們思想發生分歧,再者60年代初,他主編《時報》雜誌時曾和涅克拉索夫等主編的《現代人》展開過激烈論戰。過了半年之後,他才終於同意涅克拉索夫的建議。

  《祖國紀事》雜誌從1875年第一期開始刊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長篇小說《少年》,副標題是《一個青年人的手記》。

  1873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經常訪問彼得堡監獄的少年罪犯管教所,搜集有關流落街頭的少年兒童的心理狀態的材料。俄國社會生活始終不渝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引起強烈反響。他在《作家日記》中對當時發生的一些悲慘案件做過廣泛的分析,並把那些案件,特別是對一些殘酷虐待兒童的事件以及某些著名律師在為折磨兒童者進行辯護時所使用的油滑手法,進行了憤怒的批駁。

  從70年代中期可以看出,《群魔》的作者在長篇小說形式方面碰到了危機。在《少年》中,更能看出他正在探索描寫當代現實生活的新途徑,這種探索是大膽的和危險的,他不再以刑事案件作為中心情節,明顯地減弱了主要情節線索的意義,而是在讀者面前提出一大堆難題,讓讀者自己去對他筆下的主人公作出解釋。他曾經是女性肖像描寫的聖手,這次仿佛故意不把她們作淋漓盡致的描寫。小說仿佛消溶在事件的急劇更替中,使得讀者難以看清作者主要構思的輪廓,謝德林說這是一部「瘋狂的小說」,至於屠格涅夫,則嚴厲指責它「雜亂無章」。

  批評界指出,這位傑出作家並不理解「年輕的俄國」的意向和願望。社會輿論對下面一個事實感到震驚:這位曾寫出過《窮人》和《被欺淩與被侮辱的》的作家,竟挺身而出去維護俄國貴族階層,他似乎把俄國貴族看成世界文化優秀遺產的唯一體現者。

  不過這部小說描寫的並不是貴族的童年和少年時代,而是一個平民知識分子的家庭歷史。按體裁說,它是一部教育小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竭力表明,培養和教育少年主人公阿爾卡基的既不是學校,也不是老師,而是生活本身以及生活中所有駭人聽聞的陰暗面,但這顆天生高貴的心靈並沒有屈服於那些陰暗面,他為自己開拓了一條通向明確的世界觀和富有成效的社會活動的道路,作者採用了自傳這種形式來寫這部小說。

  年輕的地主韋爾西洛夫喪偶以後,回到自己的莊園。他的家奴中有個上了年紀的園丁,叫馬卡爾·多爾戈魯基,是個篤信宗教的人和講故事的能手。他不久前娶了一個年方十八的漂亮姑娘索尼婭為妻,她也是一個女僕,父母雙亡,稍微認得幾個字。她立即就被回到莊園的地主老爺看上了,於是她立即拋開自己合法的丈夫,投入地主老爺的懷抱,就這樣生活了一輩子。

  他們同居後生了一個兒子,取名阿爾卡基,被馬卡爾·伊萬諾維奇·多爾戈魯基正式收為義子,實際上是一個「私生子」。這件事情的後果是可想而知的:它成了他那隱秘的內心悲劇的根源。這種由社會造成的危害性對他發生了影響,甚至使他產生了種種奇怪的想法。但他仍竭力追求合乎理性的和有一定目的性的生活。

  他有兩個暗中教育者;一個是父親——40年代著名的貴族宣傳家,另一個是民間香客馬卡爾·伊萬諾維奇。一個是生身父親,一個是他的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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