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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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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婭為全家人不惜犧牲自己的行為,深深地打動了拉斯柯尼科夫的心。他第一次來到索尼婭住處時,跪倒在她腳下說:「我不是向你膜拜,我是向人類的一切苦難膜拜。」索尼婭懷著基督的愛,甘願為人類受苦。他讓索尼婭念《新約全書》給他聽,他發現他們走的是一條路,一個是殺人犯,一個是賣淫婦。他徹悟了,決心去受苦,並讓索尼婭同他一起去。第二天,他向索尼婭說出了兇殺案的真相,並說他想成為拿破崙,所以殺了人。他問索尼婭怎麼辦?索尼婭說:「應該去受苦贖罪。」並表示願意和他去,哪怕天涯海角。 偵探長波爾菲裡·彼得羅維奇來到拉斯柯尼科夫住處,他根據嚴密的邏輯推理,對他說:「那個老太婆是你殺的。」他無言以對。波爾菲裡·彼得羅維奇希望他去自首。 拉斯柯尼科夫來到母親和妹妹的住處,告訴她們自己殺死老太婆的真實情況。索尼婭給他掛上十字架,隨後來到警察局。副局長伊裡亞·彼得羅維奇給他倒了杯水,他用手推開水杯,輕輕地,斷斷續續地,但是清清楚楚地說:「是我用一把斧頭把那個老女當主和她的妹妹理薩威泰殺了,而且搶了她們。」由於主動自首,他被判了八年徒刑。 他被關在西伯利亞某城的監獄中,不久,索尼婭也來到此地做裁縫。服刑期間,他得了一場大病,痊癒後的一天清晨,他來到河岸上凝視那寬闊荒涼的大河,從高高的岸上,一派美麗的風光在他眼前展開。 忽然,索尼婭出現在他身旁,她的臉消瘦、蒼白,向他愉快地笑著。他突然跪在她的腳下,哭泣著,捧著她的雙膝,她開始嚇得要命,大驚失色。但很快她明白了,一道幸福的光芒閃現在她的眼中。她知道,並且毫不懷疑,他愛她超過一切,這個時刻終於來到了。 愛情使他們更新了,心心相映,保持著生命無盡的源泉。他們決定等待,耐心地等待《罪與罰》是一部為人類感到偉大的隱痛的書,是揭露資本主義社會兇殘不仁的最強有力的世界文學作品之一。無路可走,這是小說的主旋律。窮人連自殺都是一種奢侈,正是這種情況推動人們對自己進行道德的犯罪,破壞道德是犯罪,不破壞道德在對親人的關係上也是犯罪。整部小說充滿著大城市日常生活的普通的悲慘的景象,這種生活的平日的司空見慣的噩夢。拉斯柯尼科夫夢見的被人一邊笑一邊往眼睛上抽打,打得幾乎送命的、痛苦的、禁不起過分的重荷而疲累不堪的駑馬的形象,是小說中的一個具有概括意義的、抒情的與悲劇的形象。卡傑琳娜·伊凡諾夫娜臨終時聽說的幾句話:「把駑馬給騎累了!力氣用盡了呀」與此相呼應。 在引導拉斯柯尼科夫犯罪的動機裡,交織著「拿破崙式」主題和無業遊民式的絕望反叛主題,作者傾向于第一種主題,可是畢竟在小說中保留了第二種方案的許多東西,他向索尼婭闡明第一種方案,向冬尼婭闡明第二種方案。拉斯柯尼科夫全部理論的最重要一點即是:所有的人被分成「平凡的」和「不平凡的「兩種。平凡的人必須俯首貼耳,唯命是從,沒有犯法的權利,因為他們是平凡的人;而不平凡的人就有權利從事各種犯罪行為,形形色色的犯法,歸根結蒂是因為他們是不平凡的人。波爾菲利這樣闡明拉斯柯尼科夫的思想,而拉斯柯尼科夫認為這樣闡述是完全正確的。這一切完全符合後來尼采的「超人」思想。 第二種方案在拉斯柯尼科夫與妹妹的談話中得到集中的體現,「拿破崙氣質」和拉斯柯尼科夫的資產階級無政府性的抗議原來只是個人主義的放縱的各種不同形態而已。這種放縱總是使陀思妥耶夫斯基害怕。他在小說中客觀地反映了這一真理:正是資本主義社會才產生出針對它而發的資產階級形式的抗議,這些形式是在無出路的基礎上形成的。另外一些社會抗議和革命鬥爭的真正的形式,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但不想看到,並且力圖用自己的小說去誣衊他們。 《罪與罰》的題材的意義及其內在的感動力究意在什麼地方呢? 拉斯柯尼科夫進行著奇怪的「實驗」,要解答:他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能不能夠「破壞原則?」 他是不是一個不平凡的、特選的人,能夠毫不感到良心責備而去完成為獲得統治權,在他生活的社會裡獲得成功——包括罪行在內——所必需做的一切?他是不是用真正的統治者,這個世界的真正主人賴以造成的材料造成的?殺死放高利貸的老太婆這件事,應該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犯罪後得出的結論:他不是,不是用那種材料造成的。 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說:「人是必須征服的!」 《罪與罰》的題材意義和內在感動力卻可以用以下的話來表達:不,人是不可征服的!拉斯柯尼科夫之所以不能成為真正的統治者,並不是因為他像高略德金那樣太軟弱的緣故。據陀思妥耶夫斯基說,拉斯柯尼科夫很強大。作者強調指出,不管是羅季昂·拉斯科尼科夫,還是氣質上與之相似的妹妹,都屬選中一個什麼思想就始終為之效命並不惜忍受痛苦的那種人。拉斯柯尼科夫之所以自首,是因為他——雖然不是用理智,而是憑他整個的天性——不再相信他的殘忍的「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寫信給卡特科夫說,拉斯柯尼科夫自首是不得不然的。不得不然,是為了縱然死在獄中,卻可以重新接近人:他在犯罪後立刻感染到的和人疏遠和隔離的感覺,折磨了他。他在犯罪之後,脫離了整個人性的東西。他恐懼地注視著,他喪失了擁有人類感情的可能,他最愛的是母親和妹妹,可是懷著對她們和對自己的反感,他開始憎恨她們。因此,在《罪與罰》裡表現出對於完全違反人和人道的生活法則所感到的戰慄。所以,小說裡真正的「罰」不是服苦役,而是折磨著他的和人性脫離的苦惱,是爭取自己是一個人的可能性的鬥爭,是針對良心的鬥爭,這才是最大的罰。 悲劇發展的主線是圍繞拉斯柯尼科夫展開的,從未被次要情節打斷過。馬美拉多夫一家的悲劇是拉斯柯尼科夫的理論和行為最強有力的動因,正像母親來信中提到的支配著妹妹命運的斯維裡加洛夫的動機一樣(地主老爺有權佔有一個窮苦的姑娘)。 小說通過索尼婭式的屈從,宣揚逆來順受鼓吹以宗教信仰來代替反抗,這無疑是反動的,就像列寧在論述托爾斯泰時曾深刻指出他「一方面,是最清醒的現實主義」,另一方面,鼓吹世界上最卑鄙齷齪的東西之一,即宗教一樣,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具有同樣的矛盾。不過,《罪與罰》對黑暗現實的描繪和批判,如他揭示的城市貧民生活的艱辛,對盧仁的冷酷卑鄙和極端利己主義,對地主斯維裡加洛夫的荒淫無恥的批判,都突破了作家的反動說教,閃耀著清醒的現實主義的光芒。因而,這部作品才具有超越時間與空間的藝術力量,在世界範圍內廣泛流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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