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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米哈伊爾終其一生是個沉著冷靜,循規蹈矩,謹小慎微的人。他參加過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組的活動,但從未在討論會上發過言。那個著名的案件發生時他也被捕了,但很快就釋放了。有傳聞說之兄弟中有一人在審理過程中出賣了自己的兄弟,從而使自己安全脫險,這個人當然不是費奧多爾,因他已被判服苦役,也不可能是費奧多爾的弟弟安德烈,因為他和小組沒有任何聯繫。只有米哈伊爾被釋放而且得到皇室辦公廳的獎賞,但究竟是不是米哈伊爾出賣了自己的兄弟已經不得而知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悼念哥哥的文章《談談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中對長兄給予高度評價,充滿溢美之辭。其實他描述長兄的特點應是他自己的特點。《時代》和《時報》雜誌的真正編輯和方針制定人是他自己,而他哥哥不過負責行政和營業方面的事務。米哈伊爾也許還算一個有才華的翻譯家,因為他曾成功地把《強盜》、《唐·卡洛斯》、《列那派的故事》翻譯成俄文。

  長兄去世後,全家人孤苦無靠,處於極端貧困的境地,還有二萬五千盧布的債務需要償還。為了挽救已故長兄的名譽和償清債務,陀思妥耶夫斯基決定繼續出版《時代》這份大型刊物,並想以自己的頑強的意志和緊張的工作把它辦成俄國最出色的定期刊物之一(前文已經說過了,他最終沒有成功)。

  在這個困難時刻,雜誌的固定撰稿人決心以勤奮的寫作來支持這位編輯。阿波隆·格裡戈裡耶夫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身上充滿真正的創作靈感和大膽的美學革新精神,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年齡上相差無幾,都經歷過同樣的思想變化,他們在理性上的成熟和發展程度頗為相似,所喜愛的作品和作品中的人物也大致相同,因此他們倆是很接近的朋友。阿波隆·格裡戈裡耶夫全力以赴地為《時代》寫作,在不到一年半的時間裡發表了幾篇關於俄國戲劇的文章,兩封致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公開信,標題是《有機批評的奇思妙想》,另外,他還為他那部論述當代藝術創作思潮、具有很高審美價值的卓越回憶錄《我在文學上和精神上的漂泊》補寫了一些新篇章。

  1864年7月,阿波隆·格裡戈裡耶夫再次被送進債戶拘留所,在拘留所裡他仍試圖繼續為《時代》寫文章。但囚禁生活是令人難以忍受的——他病倒了,苦悶得幾乎「發了瘋」。

  8月21日,費奧多爾前去探望他,格裡戈裡耶夫請求他把自己保釋出來,為此大約需要100盧布。

  幾天後,他寫了一張便條給陀思妥耶夫斯基,請求後者給他寄點稿酬去,因為他的衣服已破舊不堪,他需要給裁縫15至20盧布,然後才有可能出門上街。

  9月2日,他對自己20年來的文學活動作了令人不勝悲傷的總結:寫了一篇題為《留給我的新朋舊友作紀念的簡歷表》的文章。這種生平自述既像遺囑,又像訣別詞,這位顛沛流離了大半生的詭辯哲學家和最後一位浪漫主義者,就這樣退出了文壇和生活。9月20日他被一位不肯披露姓名的女士保釋出來。由於一次意外打擊,幾天以後,他溘然長逝。

  後來有一位將軍夫人為了給那天參加葬禮的人消愁解悶,就說格裡戈裡耶夫是她保釋出來的,因為他曾使她有幸為他翻譯的《羅米歐與朱麗葉》提供演出費,無論這件事是真是假,都說明當時俄國作家地位的卑下與貧賤。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接受過他這位朋友的許多思想。

  不過這位批評家和詩人之所以使他感到親近,還由於他的個性,他的典型性和他的才華。陀思妥耶夫斯基喜歡這種落拓不羈和富有人生樂趣的,充滿感召力和創造精神的襟懷坦蕩的俄羅斯性格,他在塑造那些縱欲無度的俄國人的形象時,大概經常聯想起這位詩人、思想家、批評家和哲學家的性格。那些俄國人的形象,通過《卡拉馬佐夫兄弟》裡的米卡·卡拉馬佐夫那種激情滿懷、熱情奮發、充滿熱忱與靈感的性格得到最充分的體現。

  半年之內三個親人的死亡,使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分孤寂。

  1864年秋,陀思妥耶夫斯基經歷了一場時間雖短,卻極不尋常的戀愛史。一位與他萍水相逢的默默無聞女子的獨特個性和不平凡遭遇,把他完全吸引住了。

  這位女子名叫瑪爾法·布勞恩,出身小市民階層,文化修養較高,頗有才華。她通曉英語,性格堅毅果敢,文筆生動流暢,「我一向認為,生命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感受。」50年代末,她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孤注一擲,乘坐一條移民船漂泊到異國他鄉,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外國冒險家、獵奇者和各種商人中間廝混。她從一個國家漂泊到另一個國家,從一個城市流落到另一個城市,還一度到過奧地利。

  1862年返回祖國後,她的悲慘境遇更是每況愈下,她過著孤獨無依的生活,她和兩位文學家同居過,但是這些作家都很貧苦,連她以前認識的流浪漢都不如。

  後來她結識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儘量在物質上幫助她,並吸引她從事文學工作。他們經常通信,她向他斷斷續續地敘述了她的激動人心的經歷。他還去醫院看望她,他們進行了長時間的友好的談話,儘管瑪爾法對他充滿無限的感激之情,但由於她和那位文學家的同居關係,她沒有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再交往下去,他們的關係是純潔高尚的。如果處在另一種環境下,瑪爾法·布勞恩很有可能成為一個作家,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經常說一句話:「要想文章寫得好,就得受苦,再受苦!」而瑪爾法閱歷豐富、思維敏捷、遣詞造句確切恰當。也許是由於環境的原因,她終究沒成為一個像喬治·桑那樣的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任何地方也未提到她。但她的影子在他作品中隨處可見。

  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曾和科爾溫——克魯科夫斯卡婭姐妹有一段感情糾葛。陀思妥耶夫斯基愛上了才華橫溢、美麗高傲的姐姐安娜,而他自己卻成了14歲的妹妹索菲婭暗戀的對象。但安娜終於沒有嫁給神經過敏而又求全責備的作家,她後來成了一個法國革命家的妻子,巴黎公社期間,她是婦女聯合會中央委員會委員,並經常登臺演講,發表文章或在醫院裡當護士。而妹妹索菲婭也沒嫁給作家,她後來成為世界上第一位女教授,俄國傑出的數學家和科學院通訊院士。

  交織著愛與悲痛的1864年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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